他此刻身在花园街东面的运动广场附近,那条被俗称为“夜市街”的酒吧小巷入口处,一身白色休闲运动服,美队造型双肩包,鸭舌帽遮脸,看起来和那些周末泡吧放松的青年们别无二致。巷子很深,深处的油烟味一直没法散去,它们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积累下来,直到将路面和铺面的招牌都染上了老式电影滤镜般的颜色。
群友们的集会地点就位于一家小居酒屋地下层的小型桌游店内,由一间廉价储物仓库改建而来,只提供场地租贸服务。去年,由于商铺僭建纠纷和酗酒事件,花都警局没少跟这一地带打过交道。
“就在这里等着吧。”卫斯理查看了一下手机录像功能。
他必须在目标进入场地之后现身,以防被对方提前目击,给予对方反应的余地。
“喂,怎么这么慢?欸不是......不是那个街口,再往前一段。”
对街,一名显然同属“错位一代”的年轻男性正在电话中催促着外卖,面貌有着明显的混血特征,棕色头发不知是染的,还是天生如此。他的休闲夹克内侧是一件西装衬衫,外套和领带装在左手的纸袋里,看起来是名周六半休的白领。
“怎么一直在占线,他到底在干嘛?”
巷道的尽头,一位衣着时髦的女性脚踏高跟鞋,盯着手机屏幕走来。两人在居酒屋门前碰了面,寒暄了几句,绕过布帘下了楼。
“獭祭”和“朝日”的小旗子在落下的闸门前轻轻飘动,露出了遮掩其下的一块刻制奇异花纹的金属小牌:
“梦寻秘境”
............
金敏坐在运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背朝行人,目光从贴满招聘广告的铁丝网和告示牌挪向满是花草绿树的林荫带。
很久以前,他听过一个有趣的传闻:
草地上的麻雀们能准确反映出一座城市的幸福指数。
在一座幸福的城市里,麻雀们体型娇小,羽毛光亮。
反之,麻雀脑满肠肥,毛色黯淡。
几只圆滚滚的小家伙在绿茵上蹦跳着,将鸟喙伸向腋下,互相梳理羽毛,毫不怕人。金敏看得出了神,弓下腰,残缺面庞上扬起了绝不会在人前露出的灿烂笑容。
也许在鸟儿们的眼中,自己看起来不算可怕。
瑞文在十多米开外的电线杆下双手抱胸,瞥了小伙子的背影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巷道的入口处。
他打算观察所有进入那家店的人,先一步了解他们的外貌特征,并从中分辨出最为可疑的那位,提前做好准备。
“一男,一女。他们看起来相当熟络,对店铺的入口也很是熟悉。‘哈克’应该不在他们当中。”瑞文试图从记忆碎片中搜刮关于这两个人的印象,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就和那个医院的丁主任一样啊......明明应该是‘自己’的熟人,脑海中却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印象。”
鼻腔内忽然飘过了一阵有些熟悉的焦香味。身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员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挚地拐进了巷子里。从保温箱内取出了那颗包在透明餐盒内,让人记忆犹新的“气味炸弹”。
一整只匪夷所思的烤鱿鱼!
酒吧街入口,盯梢的卫斯理同样看见了那瞪着幽怨双眼的巨无霸。
“这啥玩意?”他在心中嘀咕道,脸色微微黑了下来。
作为一位在港口街区长大的都市人,卫斯理从小看着那些从远海驶来的渔船,缓缓停在那座被蒙上童年滤镜的渔人码头,一箱接一箱渔获被搬下甲板,养在清水中,在路边当场售卖。
只有装着墨斗鱼的箱子里是黑水,浑浊不清,翻涌着一条条滑腻的影子,这让他从小对它们留下了些阴影。
直到16岁的某一天,他在清晨五点从那栋靠着海的学生宿舍上铺醒来,准备收拾东西去上早课,天空和太阳却忽然像漏电了般,闪烁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看见一艘黑漆漆的大渔船从海上来,停泊在海水清澈的码头边上,下锚,开舱,缓慢地放下半截舷梯。
可码头上的梯子却迟迟没升上去。
仿佛盛装墨斗鱼的泡沫箱子般,黑色和红色的水正缓缓从甲板上溢出,顺着船身流进海里。
紧接着,他看见一群身穿白衣的强壮男人从陆地上现身,向码头涌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那群人在他的眺望之下,奋力地将试图从船舱内部出来的人给塞回去。
那座渔人码头在半个月后正式停运。又过了半年,学校买下那块地,建成了一座篮球场。
那是卫斯理第一次怀疑世界上真的存在“失忆症”这种疾病,因为除了他自己之外,身边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件事。
时间一长,记忆逐渐发酵成了想象。
“啧,怎么突然想起这回事?”卫斯理回过神来,那份外卖已经被领进了“梦寻秘境”桌游店里。
“那个家伙......”
远处,瑞文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巷口那位举止有些怪异的白衣鸭舌帽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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