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眼，让战司寒发现老爷子眼底，隐隐透着期待。
期待？
战司寒一定是眼花了，或者，是因为太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他揉了揉太阳穴，没再胡思乱想，抬步便走到安娜的房间外。
在敲门之前，战司寒用力深呼吸，又将所有的担心和忧虑，都藏在心底。
之后，战司寒轻敲两下，推开了门。
此时的安娜，正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医书。
那书是蒋青云的，安娜闲来无事，才随便翻两页。但是捧书捧了那么久，也真的只是翻了两页而已。
见进来的人是战司寒，安娜立刻挺直了身体。
战司寒并没有和安娜对视，他将花束放在旁边，声音平静无波：“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一些了吗？”
“已经退烧了，身体无碍。”
“你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就算身体弄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的家人担心。”
战司寒刻意和安娜保持距离，而且态度疏离，似乎他来探望安娜，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已。
安娜仰着头，直直看着战司寒，声音有些低沉：“但我要感激这次的任性，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怎么，你是想说已经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
“不，我是看清了我自己。”
安娜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得让战司寒有些心慌。
他和安娜对上视线，发现她目光清冷，没什么情绪。
还是安娜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战司寒，这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同时，心中的不安感也在加深。
很快，战司寒就不由自主地错开了视线，然后问：“我是不是要说一声恭喜？”
“你的确要恭喜我，因为我找回了我的记忆，知道什么是虚妄的，什么是真实的。”
安娜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但战司寒却震惊得瞪圆了眼睛，并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娜。
战司寒不知道安娜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但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安娜的恶作剧。
在战司寒惊疑不定的盯视下，安娜缓缓站起身，问：“亲手塑造了一个人，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看着面前的安娜，好像变成了陌生人一般，战司寒知道，安娜是真的恢复了记忆。从现在开始，他和安娜之间的情谊消散干净，只剩下怨和恨。
想到这些，战司寒的双手不由捏成了拳，声音艰涩：“对过去的事，我很抱歉。”
“那你有没有后悔过？”
战司寒毫不迟疑地说：“没有，就算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如此选择。我和父亲的感情虽然不深厚，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
安娜蹙起眉，声音略有急促：“但就算你如实说，我也未必会不帮忙！”
“可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做事，就要万无一失。我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安娜紧盯着战司寒，片刻后，她冷笑了下，点头说：“是啊，这的确是你的做事风格。那我呢，若不是我的亲人找来，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我打算告诉你真相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好了，你自己记起一切，也不需要我来纠结。”
“的确很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傻乎乎的依赖你，拿你当好人。战司寒，我谢谢你救我一命，但我也真的很后悔，和你相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战司寒嘴唇动了下，可最终，他也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只是淡淡地说：“我会如你所愿的。”
话音落下，战司寒沉默地走出房间。
而安娜则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眼圈泛红。
她问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战司寒对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而已。现在一切重回正轨，她应该开心，应该庆祝。
但实际上，她没有变的更坚强，眼泪反而顺着面颊滑了下去。
老爷子和蒋青云都坐在沙发上，见战司寒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问着：“你们都聊了什么？”
战司寒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他什么都不想说。
可是面对安娜的家人，他没办法任性，即便心里不想，还是回复了一句：“也没什么，只是清算一下彼此间的恩怨。”
蒋青云忙问：“那小妹的情绪怎么样？”
“很平静。”
只是……平静？
这个回答，让蒋青云陷入沉思。
老爷子则双手负在身后，感慨地说：“我之前就说过，宁一性格骄傲，一旦知道真相，就不会原谅你的利用。你欠宁一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知道，所以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我们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希望你能离宁一远点。”
“好，我不会再纠缠她了。”
说完，战司寒向老爷子欠了欠身，便抬步离开。
他的身影，透着沉重和哀伤，好像弄丢了很珍贵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老爷子盯着战司寒离开的方向，片刻后，喃喃着说：“这次，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蒋青云没有应和老爷子，而是说：“我去看看小妹。”
话音落下，蒋青云走到安娜的房门口，之后推门走进去。
安娜根本没有她想象出来的那般洒脱，此刻，她站在窗旁，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离开。
因为看得太专注，她都没有留意到蒋青云已经走了进来。
待蒋青云站在安娜的身后，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战司寒的身上。
这让蒋青云叹了声，并说：“小妹，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安娜很想故作无事地告诉蒋青云，说自己没事。
可是……这毕竟不是梦啊，安娜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的心，也会痛，也会难过的。
安娜垂下眸子，并转过身。
然后，她抱住了蒋青云，声音闷闷地说：“姐，我想回家了。”
蒋青云轻轻揉着安娜的头发，安慰道：“好，我们回家。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看来，小妹到底还是动了情。但好在，她没有继续深陷下去，就算现在会难过，时间久了，也会慢慢释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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