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羽坐在魔宫外的长阶上，遥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手里捧着个已经融化了的蛋糕。
在苏橙冉回到魔宫的第一百年，她就将记忆都还给了褚羽。
褚羽在拿回记忆的第一时间，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还不如不还给他。
其实遗忘也是种幸运。
比起做主人身边的一只听话的狗，他觉得和苏橙冉在一起的日子更加轻松自在。
苏橙冉这次回来后不太一样了，她脑子里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例如这无聊的生日蛋糕。
苏橙冉明明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褚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年还要特意做一个大蛋糕，最后这甜腻的食物也只能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主人也变得不太一样了，苏橙冉以前离开一步，主人都要发疯，但现在他只会在魔宫静静等着，就像笃定苏橙冉一定会回来。
褚羽有时候会觉得主人被苏橙冉驯服了，被那些甜言蜜语，被那些精心准备的惊喜，也被苏橙冉日复一日的陪伴。
他心想着，其实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也不错，虽然连他都已经看不清苏橙冉真心与否，但谎言说了一千次也总有一天会变为真理。
那苏橙冉会不会也有一天愿意真心留下？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褚羽想起来了，苏橙冉很喜欢看月亮，她嘴里总是念叨着“月是故乡明”。
褚羽一点也不怀念自己的故乡，在那遥远的天界，只有冰冷尽责的神明，没有他的家人。
他身为金乌，就一定要是祥瑞，不能招惹祸端，不能做自己职责之外的任何事情。
当他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因为没有火把迷失方向，即将被野兽吞食时，也不能用自己的火焰照亮那边黑暗，只能任由他们去死。
褚羽没有那么做，他点亮了那方天地，也被驱逐出了神界，因为他破坏了规矩。
他不懂规矩，他只知道祥瑞本就应该给他人带来福报，本能救的人不救算什么规矩？
他的故乡太过无情，还不如这地界能感知到人情冷暖。
褚羽不明白苏橙冉口中的故乡有什么好，她就一定想回去？
褚羽微微叹气，原来谎言即使说了再多遍也无法变为现实……
主人死了，苏橙冉也走了，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怀念的人了。
他轻轻舔舐了一下虎口的奶油，以前一直觉得香甜的食物今日却有些微微泛苦了。
他还以为今夜能等到苏橙冉回来切蛋糕的……
褚羽将融化的蛋糕放下。
他展开羽翼，朝那轮明月飞去。
地界与人界的出口已经关闭，但和他没关系，他不是妖魔。
他就像千年前一般不眠不休地飞翔着，只是这一次，他心里清楚，他没有需要寻找的家人了。
越过屏障后，天边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
褚羽并不犹豫，他向那炽热的金轮一往无前地冲去，任由那金色的烈阳灼烧自己的羽翼。
最终他直直地坠落，像是一颗火球投入了漫无边际的大海。
……
“师姐，人界与地界的门关上了，大师姐成功了。”
在魔罗城门关上的一瞬间，竹奕心里就有了强烈的感觉，那是地界对所有妖魔的告诫。
寻不疑的瞳孔微微颤动，她笑道：“好事，那说明大师姐应该也飞升了……真好。”
如今修仙界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了极点，每一个修士心里都清楚，天界与人界那道门也要关上了，他们再怎么修行，也没法成仙了。
千百年来，寻不疑已经送走了很多人，太清剑宗也已大不如前。
如今，已经没有人会选择修行这条路了。
其实她能感到自己应该也活不了几年了。
这世间的一切最终都会彻底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那些爱恨情仇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小奕，若有朝一日修仙界也成了传说中的故事，你在此之前要为自己找好出路。”寻不疑嘱咐道。
妖王的寿命会比他们长很多，竹奕一定会一一送别所有自己不想送别的人。
在那之后，一切就只能靠竹奕自己了。
竹奕没有回复，而是默默拿出了一盒糕点。
修士都会辟谷，寻不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她拿起块绿豆糕，轻轻咬下一口，只觉得这个味道越过茫茫的时光，一如往昔。
“师姐，有些事会变，但有些也不会，无论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还是我，你们若都离去，我也不会苟活。”
白泽拍了下竹奕的后脑勺：“说什么胡话，师父和大师姐在天界能忍心看你自尽？”
竹奕挠挠头，白泽的巴掌对于他来说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白泽把自己戴了许久的长命锁取下挂在竹奕的脖子上：“我这些年攒的珠宝还是在老地方，到时候拿了去凡间好好活，说不定你还能遇到我和师姐的转世呢哈哈，到时候我俩就投奔你！”
竹奕点点头，看着白泽和寻不疑期盼的眼神，沉沉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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