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华和赵娣从里间出来，蒋月华拉着简时雨让她叫人，简时雨叫了一声二姨，赵娣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知道和简时雨没关系，嗯了一句说，那也得和大姐商量商量，我和大姐可都是你亲生的。
简时雨晚上见到了大姨和大姨夫，大姨的年纪比蒋玲要大很多，看着简时雨更没什么情绪，淡淡地说，妈决定了就好，我们做儿女的都支持。
简时雨一直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她自己能明确感觉到起码也是这一年年底了，过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案子还没判，蒋月华在饭桌上说，钱她一分都不会要的，都留给简时雨念书，饭桌上一片沉寂。
晚上，简时雨和郑静睡在一张床上，郑静问简时雨，判下来能分多少钱，简时雨装睡没回答，郑静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简时雨听得很清楚。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被叫到外面，客厅里留下的都是大人，蒋月华的女儿和女婿，赵娣说，“情况你也看见了，那咱们就商量商量怎么办吧，老太太这一躺下，有可能得躺一辈子，按理来说，你是小辈，和你没什么关系，这不是你妈……”
“我妈怎么了？我妈姓赵吗，我妈和你有关系吗？”简时雨毫不客气打断了赵娣的话。
赵娣：“你妈姓不姓赵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看你妈倒是想姓赵，这不是没机会了么。”
简时雨笑了一下，“是啊，我妈是想姓赵，你倒是想不姓赵了，难受了好多年了吧，前些年不是还吵着闹着问，当年凭什么把老三送走，你这么想去啊。”
赵策自觉身份尴尬，不出一声，老大就像一尊菩萨，轻声细语，“说这些上一辈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了，咱们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小雨，你也看到了，家里条件不好，你要是有这个条件能把你姥姥带走最好，要是你也为难，尽份心也好。”
郑静插嘴道，“有条件啊，在上海都自己买了房，你男人不是大公司的律师吗，这点小事都不帮忙啊。”
简时雨：“我有没有钱，我男人有没有本事，关你什么事啊，郑静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眼睛只能看见别人的东西吗，不行就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脑袋空空兜里也很空。”
简时雨把小卧室的门推开，“姥姥，你跟我走，今天就走，再也不要回来，我给你养老，我管你，你别害怕。”
蒋月华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早就凉了，哭都哭不出来，简时雨被气得发抖，看着特别可怜的样子，“胡说什么，怎么也轮不到你给我养老，我有儿子有女儿，我豁上了半辈子，养了三个孩子，家家户户我都忙里忙外帮衬，怎么可能落到没人养老的地步，你别操心我。”
简时雨还没说话，赵娣开口说，“老人不愿意跟你，我们也没办法，钱你得给一份，就当替你妈尽孝了，你妈虽然不姓赵，没吃过这边一口饭，你不一样，你姥姥尽心尽力照顾了两年，我们家小静可没这么福气。”
云星河知道，简时雨是那股倔劲儿上来了，就像她当年替自己争，替蒋玲争，她事后都会后悔，可她自己也知道，时间重来，她还是会争的，争一个公平，争一个凭什么。
简时雨在门口找了个方凳坐着，轻声细语地开口，“我会管的，你们管不管，我都会管，但是你们不能不管，姥姥为了这个家一辈子，拆迁的时候，她名下的面积平分了，你们说的是轮流养老，她能动的时候你们争着抢着要，她躺在床上了，你们就管不过来了啊，没这个道理。”
“你们也别张嘴闭嘴提我妈，我妈到死没吃过这边一口饭，没进过一次门，当时送走就送走了，她活着的时候没享过这边的福，死了还要被惦记赔偿金，要不要脸啊。”简时雨的话说得不客气，客厅里的大人都没说话，只有郑静跳出来，“你也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叫一声小姨，好歹我是亲的，你呢，捡回来的抱回来的，你亲生父母是谁啊，不知道哪里来得野种。”
“郑小姐。”云星河站在简时雨身后，“简时雨和她的养父母是正常合法的领养手续，她有权继承她父母遗留下的所有合法遗产，不是你说一句你是亲生的，就能给你分一点的，况且，十年了，十年你还惦记这个，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
云星河点出了这场争吵的最核心的问题，蒋玲走了十年了，还有人惦记她留给简时雨的那点儿钱。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着赵艳，她是老大，蒋玲被送走的时候，其实她是记事的，妈妈生孩子第三天就下地了，该干活干活，晚上她带着赵娣睡觉，隔着一层木板的墙那头，她能听见妈妈在哭和爸爸把烟袋磕在地上咚咚咚的声音。过来没几天，妈妈带着妹妹出了趟门，回来就抱回了弟弟，家里终于高兴起来了，弟弟百天的时候，还办了百日宴，那是赵艳印象里家里吃的最好的一顿。
赵艳虽然不懂，但是清楚地记得出生的是妹妹，可是怎么出去一趟，就换成弟弟了呢，邻里邻居开始传出点儿闲话，也有人问到了她眼前，爸爸妈妈叮嘱她出去别乱说话，但赵艳懵里懵懂得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赵艳逐渐大了，也就明白当年的事情了，两家实在离得近，她见过好几次蒋珑牵着蒋玲在大门口玩，蒋家门口有个石磨，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一直在那里立着，蒋珑拿了个板凳放在另一头，拴上皮筋，蒋玲就在那里蹦蹦跳跳。
赵艳只能开口，“小雨，起码你姥姥是真心实意对你的，她年纪大了，不好挪动了，肯定是要指望我们做子女的，你是小辈，尽心就好。”
“你妈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至于是谁惦记你妈留给你的钱，反正我不惦记，这事吧，就是一团乱账，可是，你记恨我们是没道理的，我那个时候才多大，你二姨还不记事，你姥姥做不了主，她真心实意照顾你两年，就是弥补，可你看看，你连一句软话都不愿意说，要是你妈还在，也许你妈都放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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