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遗产案:真相基金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还没到花期,田垄间的绿苗刚没过脚踝。啊玉蹲在民宿后院翻土时,手机在石桌上震得急促,屏幕上跳动的“张律师”三个字让他指尖顿了半秒。
钟华正把晒干的薰衣草花束往玻璃罐里塞,听见动静回头:“是遗产案的消息?”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沾着点干草屑,那是今早整理储藏室时蹭到的——那里堆着他们从国内运过来的最后一批箱子,最底层压着顾氏集团的旧档案袋。
啊玉擦了擦手上的泥渍接起电话,风从敞开的木窗灌进来,卷着远处教堂的钟声。张律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法院最终判决下来了,顾氏名下十七处不动产和部分流动资金,将优先赔付给当年纵火案的受害者家属。”
“多少?”钟华凑过来时,发尾扫过啊玉的手腕,像片轻盈的羽毛。
啊玉捂住话筒看她。晨光落在她右边眉骨的疤痕上,那道在泥石流里被碎石划开的印记,如今淡得像道浅粉色的线。他喉结动了动:“足够了。”
足够覆盖那些在医院躺了数年的伤者后续治疗费,足够赔偿三个因工厂爆炸失去父亲的孩子到成年,足够让被顾延霆逼得破产的供应商重新租个小店面。张律师在那头补充:“另外有笔专项资金,法院建议由你们监管——毕竟是你们找到的关键证据。”
挂了电话,钟华突然蹲下来抱住膝盖。啊玉以为她又想起了发布会那天的闪光灯——她站在台上揭露顾氏伪造质检报告时,右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话筒,是他在后台悄悄塞了颗薄荷糖,锡箔纸的响声成了那天唯一的私语。
“在想什么?”他也蹲下去,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
“想起顾延霆的遗书。”钟华的声音闷在膝盖间,“他说‘我用一生建了座帝国,最后发现地基是碎玻璃’。”
啊玉想起那个在狱中自杀的男人。遗书的夹层里,除了纵火现场的视频,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顾延霆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背景是顾氏第一间厂房的奠基仪式。后来他们才从林婉清寄来的邮件里知道,那是他早夭的女儿,死于劣质建材引发的幼儿园火灾——这成了他后来疯狂敛财又自我毁灭的开端。
“去趟办公室吧。”啊玉伸手拉她,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腹。
他们在普罗旺斯租的这间民宿,底楼被改造成了临时办公室。墙上钉着张世界地图,凡是与顾氏案件相关的地点都用红钉标记:巴黎十七区的公寓(林婉清曾在这里藏过证据)、藏区的转经道(钟华在那里说“我想重新做记者”)、蒙马特高地的台阶(啊玉在那里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钟华翻开法院寄来的资产清单,钢笔在“受害者名单”那页顿住。第三个名字旁画着个小小的太阳,那是她在ICU醒来后,听啊玉说的第一个故事:那个叫小宇的男孩,父亲在顾氏工厂爆炸中去世,他从此拒绝出门,直到上周发来张画——画里三个小人举着向日葵,落款是“给帮爸爸找到真相的叔叔阿姨”。
“这些钱不能只用来赔偿。”钟华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藏区的星星,“我们建个基金吧。”
啊玉正给咖啡机装滤纸,闻言动作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他们曾在雪山看到的岩层。
“叫‘真相基金’。”钟华把清单推过来,指尖点在“顾氏实验室”那行字上,“不只是给钱,还要帮那些被掩盖的声音说出来。比如小宇爸爸车间的安全隐患,比如三年前那起被压下去的药品丑闻——我在医院念的采访稿里,其实写了这个。”
啊玉想起ICU那个凌晨。他趴在床边念她的旧采访本,读到“最想感谢的人”时,监护仪的波形突然乱了半拍。后来钟华说,她当时听见了,只是没力气睁眼——那页纸上写的是“那个在泥石流里,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我的人”。
“需要注册机构,需要找专业的人管理。”啊玉端过咖啡,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还要面对顾氏残余势力的反扑。”
“我知道。”钟华的拇指摩挲着清单边缘,那里还留着她带伤出席发布会时的血迹,“但你记得林婉清在巴黎寄来的明信片吗?背面写‘真相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们花了三个月筹备。钟华飞了四趟国内,在公益组织的帮助下筛选团队成员:有曾因报道黑幕被辞退的记者,有专攻劳工法的年轻律师,有失去女儿后转行做心理咨询的医生。啊玉则留在普罗旺斯处理资金对接,每天对着电脑到深夜,台灯下总放着钟华泡的洋甘菊茶——她知道他一焦虑就会失眠。
基金成立那天,他们没办仪式。钟华在办公室的白板上画了棵树,树干写着“真相”,枝桠上挂着便签:“小宇的画”“李师傅的工伤鉴定”“被篡改的质检报告”。啊玉贴最后一张时,钟华突然笑了:“你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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