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搜查声越来越近。刘师爷的靴子踩在散落的账册上,发出"咔嚓"的脆响。苏承宗赶紧把盐引录塞进怀里,用暗格里的旧棉絮盖住痕迹,刚蜷好身子,就听刘师爷说:"把胡老板带回府衙问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当铺里只剩下散落的算盘珠和打翻的酒壶。苏承宗从暗格里爬出来,胡老板被押走前,在柜台上留了个记号——用指甲刻了个"水"字,下面画了三道波浪,是漕帮的暗语,指"酉时,汾河边的水车旁"。
他将那半张当票揣进怀里,又捡起地上的铜算珠。算珠上的"协"字被指腹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常老三当盐引,谭宗浚查当票,这背后藏的,怕是比二十道盐引更值钱的秘密。
走到当铺门口,卖糖葫芦的老汉还在,见苏承宗出来,塞给他一串糖葫芦:"胡老板说,让您尝尝今年的新糖。"糖葫芦的糖衣下,裹着张纸条,上面写着"玉裂藏字"。
苏承宗咬了口糖葫芦,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舌尖炸开。他突然想起岳父临终前说的话:"隆昌号的樟木箱,比银子金贵。"那箱子里除了盐引录,会不会还有别的?
汾河的水在午后泛着粼粼波光。苏承宗坐在水车旁的青石上,看河水推着木轮吱呀转动,把泥沙卷进河底。酉时的梆子刚敲过,一个穿蓝布短打的汉子摇着船过来,船头放着个桐油桶,桶身上画着漕帮的水纹记号。
"胡老板让我带句话。"汉子递过来个油纸包,"常老三的玉,裂纹里刻着'谭府三成'。"
油纸包里是块碎玉,正是那羊脂玉的一角,裂纹里果然刻着极小的字,要用河水浸湿了才能看清。苏承宗的手猛地攥紧,碎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谭宗浚竟在盐引里抽三成利,这要是捅到朝廷,可是掉脑袋的罪。
"刘师爷押胡老板走时,往府衙方向去了。"汉子收起船桨,"胡老板说,聚源的账册,在您手里比在他那安全。"
苏承宗望着府衙的方向,夕阳正把那里的飞檐染成金红。他突然明白,胡老板不是怕官差,是想借他的手,把这潭浑水搅清。漕帮靠盐引吃饭,谭宗浚贪墨,断的是他们的活路。
回到隆昌号时,赵玉贞正在翻樟木箱。见他回来,举着本账册说:"你看,我在箱底找到这个。"那账册的封皮跟盐引录一模一样,里面却记着些绸缎生意的流水,只是每页的右下角都画着个小小的玉形记号。
苏承宗翻开盐引录比对,突然发现玉形记号的位置,正好对应着盐引录里被挖掉的字句。两本账册合在一起,被挖掉的部分赫然显现:"咸丰九年冬,协同庆代谭府私运潞盐至蒙古,每引抽利三成,以羊脂玉为凭,玉裂为记。"
原来岳父早就知道这桩勾当,用两本账册记全了真相。苏承宗摸着账册上的墨迹,突然想起那个穿青布棉袍的人——左眉角有痣,平遥口音,说不定就是协同庆的人,故意把玉当在聚源,是想留条后路。
夜色渐浓,隆昌号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苏承宗把两本账册锁进铁盒,听见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朝着府衙方向去了。他知道,这出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手里的账册,就是最锋利的戏文。
窗外的月光落在铁盒上,映出个小小的玉形影子,像块藏在暗处的羊脂玉,等着被人发现那道藏着秘密的裂纹。
喜欢大民富商苏半城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大民富商苏半城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