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越冷冽,如昆山玉碎,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瞬间穿透了嘈杂的人声与紧张的对峙,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郭少尹好大的官威。只是本王不知,什么时候,查抄我三皇子府名下督办的案子,需要劳烦东宫的印信了?”
人群如潮水般再次向两侧分开,一条更为宽阔的通路,出现在朱雀大街的中央。
我的心,在那一刻,终于彻底落回了原处。
来了。我最重要的一位“观众”,也是我这场大戏的另一位主角,终于登场了。
只见幕玄辰身着一袭月白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长发以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束起,信步而来。他没有骑马,没有带一兵一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不是来平息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而是来赴一场风雅的集会。
然而,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皇子气度,却比郭瑞带来的数百名官兵,更具压迫感。
郭瑞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方才那点可怜的嚣张气焰,在幕玄辰出现的刹那,便如被狂风吹散的烟尘,荡然无存。他僵硬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躬身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下官参见三殿下!殿下千岁!”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黑甲官兵,更是“哗啦”一声,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手中的佩刀早已归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就是皇权天然的威慑。
幕玄辰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郭瑞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我镇定自若的身影,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与安心,一闪而过。
“让你受惊了。”他低声说,语气温和,仿佛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家人。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与外界所有的恶意与危险,彻底隔绝开来。
我微微摇头,心中暗道:殿下,您来得刚刚好,一切,都在剧本的掌控之中。
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跟在幕玄辰身后的,并非皇子府的护卫,而是几位身着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天哪!那位……那位不是当朝太傅,林清玄林大人吗?”
“还有旁边那位,是国子监的祭酒,王夫子!”
“还有翰林院的张大学士!这……这几位可都是士林领袖,真正的鸿儒大德啊!怎么会跟三殿下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的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那位老者身上。他精神矍铄,目光清明,正是那位曾因老花眼而困扰,最终受惠于我所制“明目镜”的老太傅。
此刻,他正用一种带着欣赏与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的珍宝。
我明白了。
这就是幕玄辰的回应。太子党用“官威”来压我,他便请来整个大乾王朝的“文威”来为我站台。这些鸿儒,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是道德与学问的化身。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表态。
郭瑞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场他以为手到擒来的“捉妖”行动,竟然会惊动这些神仙一般的人物。
“郭少尹。”幕玄辰终于将目光转向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你刚刚说,‘格物坊’妖言惑众,主事白青崖,是妖女?”
“下……下官不敢!”郭瑞魂飞魄散,连忙辩解,“只是……只是民间流言四起,皆言此女精通妖术,炼制邪物。下官……下官也是为了平息民怨,以正视听,才……才奉太子之命,前来查办。”
他还在试图将太子搬出来当挡箭牌。
“哦?妖术?”幕玄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伸长了脖子的百姓,以及对面茶楼上那些严阵以待的笔杆子们,忽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面,让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几分。
他对身后的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立刻上前,将一个早已备好的紫檀木盒,恭敬地呈了上来。
看到那个盒子,我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来了。
我的“剧本”和“道具”,都已就位。
幕玄辰亲自打开了盒子,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物事——几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一叠厚薄不一的纸片,还有几个装着各色粉末与液体的小瓷罐。
他从中取出了一卷写满了字的纸,在我看来,那正是昨夜我遣人加急送入三皇子府的“台词”。
他将“剧本”随意地拿在手中,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朗朗,传遍了整条朱雀大街:
“孰是孰非,不应由强权断定,而应由‘天理’断定!”
“百姓们畏惧未知,士子们探求真知。今日之事,缘起于‘格物坊’之奇术,究竟是惑众的‘妖术’,还是利民的‘学术’,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既然郭少尹与东宫都认为白姑娘是在施展妖法,那想必,真正的‘天理’,必然能破除一切虚妄的‘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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