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景深说出这句话时,他那平淡的语气之下,压抑着的是尸山血海般的仇恨和刻骨铭心的背叛。
整个西厢房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苏念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微微泛红的眸子,心中了然。
难怪他会变得如此阴沉、暴戾,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不信任。
一个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战友的兵王,最终却倒在了来自“自己人”的算计之下。这种痛苦,远比身体上的伤残,更让人绝望。
苏念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因为她知道,对于陆景深这样骄傲的男人来说,同情和怜悯,是比刀子更伤人的东西。
她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的语气,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有内鬼。”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陆景深那颗尘封已久、充满戾气的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原以为,她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追问细节,或者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不错。”陆景深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对她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认同”,“能知道那条路线,并且有能力将情报传递出去的人,不超过五个。他们,都是我曾经最信任的,可以把命交到对方手里的……兄弟。”
他说出“兄弟”两个字时,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冰冷。
苏念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这条腿,就是在掩护战友撤退的时候,被一颗榴弹的弹片击中了脊椎。”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腰,“里面的弹片取出来了,但断裂的神经,却再也接不上了。”
“军区的医生说,我这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拄着拐杖,勉强走两步。”
“至于毒……”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是我被送回后方医院后,有人在我每天的药里,下的。”
“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的双腿,彻底失去了知觉,变成了两块没有任何感觉的废肉。”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苏念却能想象到,那该是怎样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
一个叱咤风云的兵王,被人用最阴险的手段,折断了翅膀,拔掉了爪牙,成了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废。
而那个背叛了他的内鬼,却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可能……正享受着用他的血换来的功劳!
“查出来,杀回去。这些都是后话。”苏念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比他更坚定的力量,“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是站起来。”
“只有重新站起来,你才有资格,亲手拧断那个叛徒的脖子。”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痛苦和不甘,然后又给了他一个最直接、最明确的目标!
陆景深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她不仅懂医术,更懂人心。
她没有安慰他,她只是在告诉他,该如何复仇。
这,才是他最想听的话。
“好。”他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
苏念见状,不再多言,直接站了起来。
“把裤子脱了。”
陆景深:“……?”
他那刚刚才燃起一丝战意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用一种极其错愕的眼神看着苏念,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苏念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什么呢?治腿。”她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你想让我隔着你那条破裤子给你扎针?我的针,可是很金贵的。”
陆景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热。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被一个女人,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要求脱裤子。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耳根处,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自己来。”
他咬着牙,用双手支撑着,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充满了不容人插手的固执。
苏念也不勉强,她转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用布包好的、崭新的银针包。
她将银针一根一根地摆放好,借着油灯的火苗,仔仔细细地消着毒。
当她再回过头时,陆景深已经褪下了自己的长裤,露出了那两条曾经充满了爆发力,此刻却显得有些萎缩苍白的腿。
上面,还布满了各种狰狞的伤疤,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他过往的荣耀与伤痛。
苏念的眼神,只是微微一凝,便恢复了平静。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她见过的场面,比这血腥恐怖百倍。
她走到床边,没有丝毫的避讳,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在他的腿上按压、检查。
她的手指,微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力量。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皮肤时,陆景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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