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热情老汉的指引下,李世民和程咬金牵着骏马,踏着村边平整的土路,很快来到了两间崭新的茅草屋前。茅草屋顶铺得厚实整齐,土墙似乎新近拍打过,显得格外光滑。老汉遥遥一指,阳光勾勒出他脸上深刻的皱纹:“喏,那就是远哥儿的新屋。他脑子灵,手脚也勤快,这会儿不知道在不在屋里歇晌。” 说完,老汉便拱拱手,转身沿着田埂回去了,留下皇帝与国公面面相觑。
两人放轻脚步,如同靠近猎物巢穴的猎手,缓缓走近。茅屋虽简朴,却处处显露出主人的用心:屋檐下捆扎的柴火码放得一丝不苟,窗棂上糊的桑纸洁白平整,甚至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叫不出名字的、长势喜人的绿植。与村里其他房屋一样,这小屋透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生气,而非寻常乡野的粗陋。屋前一片被踩得坚实的空地上,果然有两个半大的少年正撅着屁股,全神贯注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枯树枝,对着地面比比划划,神情异常专注,嘴唇翕动,念念有词,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李世民心中蓦然一动,暗忖:“村民口中近乎无所不能的‘远哥儿’,竟是如此年少?还另有同伴?” 他锐利的目光一扫,迅速抬手,对身旁正待开口的程咬金做了一个凌厉且无声的噤声手势。程咬金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粗豪的脸上满是好奇,也学着李世民的样子,猫着腰,踮着脚尖,活像一头笨拙的大熊,悄悄靠近。
这一看之下,李世民那双阅尽天下奏章、洞察世间万象的帝王之眼,瞬间凝固了!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凉气仿佛带着冰碴,瞬间灌满了他的胸腔,让他周身血液似乎都为之一滞,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只有瞳孔在剧烈地收缩颤抖!
只见那两个少年面前那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土地上,用树枝刻画满了各种他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古怪符号——那些简洁到极致的圈(0)、杠(1)、以及种种奇异的勾画(2、3、4……)!更夹杂着“+”、“-”这样清晰的意图表达,以及一道道横平竖直的格线。他们正在进行的,赫然是一种结构严谨、但却完全超越他李二郎知识体系的玄奥演算!
一个少年写下一串他看不懂却莫名觉得规律的符号,另一个则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笨拙地掰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指头,然后迟疑地在地上划拉,嘴里嘟嘟囔囔,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三七……三七是……十?不对不对,远哥说三七二十一……二一……然后进二……哎哟俺的娘,好乱,脑子要打结了……”
尽管他们的动作稚拙生涩,计算过程磕磕绊绊,错误百出,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但那种前所未见的奇异符号、那种横竖分明、位次清晰的演算结构、那种试图驾驭某种复杂规则的意图,如同一道道闪电,劈入了李世民这位雄才大略、对新鲜事物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帝王脑海中!
这绝非寻常村童的嬉闹涂鸦!这分明是一种极其高明、体系严谨、远超当下所有算学经典的——秘法!或是算法!这是何等精妙绝伦的计数符号?何等直观高效的计算方式?
难道这杜家村抵御天灾的底气,这勃勃的生机,并非源于一人,而是眼前这两位深藏不露、游戏风尘的神童兄弟?村民口中亲切的“远哥儿”莫非是他们谦逊的自称?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和猜测如同滔天巨浪,在李世民的脑海中疯狂翻涌冲击!他看向杜子腾和杜子鄂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探究和好奇被一种极度震惊、难以言喻的探究欲和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火热带所取代!
旁边的程咬金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铜铃般的牛眼瞪得溜圆,他虽然完全看不懂那地上鬼画符似的玩意儿是什么,但察言观色,看到陛下那副如同白日见鬼……不,是如同见了九天神佛般的震撼表情,也知道这俩泥腿小子鼓捣的东西肯定不得了,他咧着大嘴,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俺的亲娘姥姥诶,这画的都是啥?是天书不成?看得俺老程头皮发麻!”
李世民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撼中稍稍平复下来。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微服的衣冠,仿佛要觐见某位贤士大儒一般,上前几步,用一种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最温和、最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敬佩的语气,对着两个少年的背影,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个平辈论交的礼节:
“两位……小先生(他觉得叫小兄弟已远远不够表达此刻的敬意),在下长安李二郎,冒昧打扰。方才见二位于此演算无上妙法,其符号之精奇,其法门之玄妙,实乃在下平生仅见,闻所未闻,心中实在敬佩万分!敢问二位小先生高姓大名?”
杜子腾和杜子鄂正被那“进二”、“三七二十一”搞得头晕眼花、满头大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如此文绉绉、如此恭敬异常的问话,还称呼他们为“小先生”,顿时吓了一大跳,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茫然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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