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光阴,在金谷垦殖团上千名汉子不眠不休的奋战下,一片崭新的营盘已在杜家村旁的空地上傲然矗立。营房与仓库皆由原木和茅草搭建,虽简陋却异常整齐坚固,横平竖直,布局严整,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军队作风,与杜家村自然散落的民居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营盘落成,程处默并未急于下令垦荒,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村民暖心的决定:全军出击,先帮老乡们把地里剩下的红薯和玉米颗粒归仓!他跨立马上,声如洪钟:“咱们是陛下派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老乡碗里的饭还没装踏实,咱们哪能先占人家的地皮?都给老子拿出打仗的劲头来,帮乡亲们收粮!”
命令一下,杜家村的山谷间,顿时展现出一幅前所未有、感人至深的画卷:
上千名身带残疾却纪律如铁、斗志昂扬的老兵,如同投入另一场战役般,迅速分散到村庄的田亩之中。他们当中,有人空着一只袖管,但独臂挥舞锄头、肩扛满筐粮食却稳如磐石;有人缺失了一条腿,靠着拐杖支撑,依旧能灵巧地分拣作物;面容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将红润的薯块捧出泥土,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平日沉默寡言的老兵,会操着沙哑的嗓音,耐心地向围观的村民比划着如何更高效地捆扎玉米秆。
这真诚无私的帮助,迅速融化了村民们最初的距离与敬畏。
“老哥!您快歇歇!这重活让我们来!”年轻的村民不由分说,抢过独臂老兵肩上的沉甸甸的担子。
“大兄弟,你这腿脚不方便,快坐下喝碗水,歇口气!”大娘们端着盛满清水的粗瓷碗,硬塞到满身汗土的士兵手中。
孩子们也彻底抛开了恐惧,像小尾巴一样围着这些“不一样的兵叔叔”打转,兴奋地帮着传递工具,或在田埂上追逐嬉戏。
军民之间,笑语欢声与劳动的号子交织在一起,回荡在丰收的田野上。那堆积如山的金黄的玉米和红艳的薯堆,仿佛也浸染了这份深厚的情谊,显得愈加珍贵。
在这支特殊的劳动大军中,杜子腾和杜子鄂的身影尤为显眼。经过几天“地狱”般的锤炼,他俩身上那点乡村纨绔的浮躁气已被磨去大半。皮肤黝黑发亮,眼神里多了几分吃苦耐劳的韧劲,动作也明显利索了许多。
此刻,他们正混在队伍里,吭哧吭哧地刨着红薯。虽然动作仍显笨拙,偶尔还会失手铲坏一个,但态度却无比专注认真,再不敢有半分偷懒的念头——只因程处默那比鹰隼还锐利的目光,就在不远处来回扫视。
“子鄂!快!这窝是个大家伙!快来搭把手!”杜子腾喊了一嗓子,竟隐隐带出了点指挥的架势。
“来了来了!”杜子鄂抹了把淌进眼睛的汗水,拄着铁锹一瘸一拐地蹦过来。兄弟俩合力,嘿呦嘿呦地从泥土里刨出一窝硕大饱满的红薯。虽然累得气喘如牛,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憨厚而充实的笑容。
周围的老兵和村民看着他俩的狼狈样和进步,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有老兵打趣道:“嘿!俩秀才兵,今天像点样子了!晚上炊事班给你们加个鸡腿!”
杜子腾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谢……谢叔!应该的,应该的!”(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接受训练”,而非“投身秋收”)。
昨日,房玄龄已将在杜家村的见闻、军营交接事宜以及杜远提供的更为详尽的规划文书妥善整理完毕,带着满满的收获与震撼,心满意足地启程返回长安,向陛下复命。
此刻,杜远正独自立于村后一处地势高耸的坡地之上,如同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远眺着脚下这片即将迎来天翻地覆变化的宝地。他手中执着一卷自己绘制的糙纸地图,上面已用炭笔画满了各种符号与交错纵横的线条。
杜家村所在的这片山谷,地形得天独厚,堪称鬼斧神工:
它宛若一位太古巨神挥动利斧,在大山深处劈出的一道狭长而隐秘的裂隙。东西北三面皆是壁立千仞、难以攀援的陡峭山峰,形成了无比可靠的天然屏障。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条紧贴着谷中潺潺小河、蜿蜒曲折近二十里方能通向外界的生命通道。整个山谷内部却异常平坦开阔,宽度约有两里许,宛如一个被精心隐藏的世外桃源。那条清澈见底、水量丰沛的小河如同一条闪亮的玉带,自山谷最深处流淌而出,贯穿全境,提供了永不枯竭的水源。小河两岸,是大片平坦而肥沃的冲积土地,如今大多还被茂密的灌木丛及过人高的杂草所覆盖,仿佛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绒毯。杜家村先民以往的开拓,仅仅触及了靠近谷口的这片区域,更深、更广袤的腹地,依然沉睡了千年万载,保持着原始而丰腴的状态。
杜远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脑海中的规划图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实地勘测结论:他已初步踏遍了山谷,发现越往深处,土壤因常年落叶堆积腐化而愈发黝黑肥沃,数条清澈的山涧从岩缝中渗出,汇入主河,使得水源更为充沛。大部分土地都极其适宜垦殖,仅少数区域散布砾石,正好可清理出来用作修建道路和堤坝的建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