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冗长而激烈的朝会甫一结束,李世民换下繁复的龙袍,只在偏殿匆匆套上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极其考究的玄青色锦袍,便带着同样 换上便服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在一队早已准备停当、伪装成商队护卫的千名精锐簇拥下,再次悄然离宫,快马加鞭直奔杜家村。
朝堂上那场关于“天谴”与“人治”的激烈交锋,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时间紧迫以及阻力之大。他必须尽快与杜远敲定所有细节,并让这几位最核心的“商业伙伴”亲眼看看杜家村的准备,统一思想,坚定决心。
队伍抵达杜家村时,已是午后。村口比往日更加繁忙,村民们正在杜远的指挥下,奋力加深和拓宽新挖掘的阻隔沟。见到“老李”不仅亲自来了,还带来了昨日许诺的一千“家丁护院”,杜远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
他立刻对跟在身后的程处默吩咐道:“处默,这些人交给你了!立刻分作两队,一队去协助扩建村东头的晾晒场,务必平整夯实,再搭起足够的防雨棚!另一队,商队伙计们带着,带上钱,立刻分头行动,去周边还未被蝗虫完全波及的州县,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单子,有多少猪崽、鸡雏、鸭苗,统统买回来!记住,动作一定要快,价格可以稍微上浮,但必须确保健康!”
程处默抱拳领命,雷厉风行地去安排调度。杜远这才抹了把额头的汗,将“老李”和他的几位“合伙人”请进自己那间着名的“陋室”书房。
屋内陈设依旧简单,但墙上那幅粗糙的关中地图,此刻已被木炭标注了许多圈圈点点,箭头密布,显出一副大战将至的紧张态势。
“老李,各位掌柜,情况紧急,客套话就不说了。”杜远直接指向地图,语气急促而清晰,“根据我的观察和各地传来的零星消息推断,这次虫害势头极猛,很可能从东面而来,最先波及的就是渭河两岸最肥沃的农田。咱们不能只守着杜家村这一亩三分地被动防御。捕杀、挖沟、火诱这些法子,必须想办法让沿河各县都立刻动起来才行!”
房玄龄(老房)捻着胡须,眉头微蹙,巧妙地用商贾口吻回应:“东家(指朝廷)那边,我们已经设法递了话,听说已有……呃,已有官面上的巡查御史出京,正督促各地防治虫害。”他巧妙地将朝廷动向转化为模糊的“商业信息”。
“光靠上面督促,力度远远不够!”杜远语气斩钉截铁,“底下的人最会阳奉阴违!必须有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激励和让他们肉痛的惩罚!防治得力的州县,将来咱们的‘新粮种’、‘新农具’优先供应,价格从优!那些消极怠工、甚至暗中捣乱、散布谣言的,给我把名字记下来,以后咱们所有的生意往来,都给他们掐断!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杜如晦(老杜)脸色因车马劳顿和病体而显得苍白,他咳嗽了几声,点头道:“杜公子考虑得是……咳咳……此事,我们会尽力向东家建言,陈明利害。”他将“朝廷决策”转化为“向东家建言”。
长孙无忌(老孙)则更关心实际运作的可持续性,他沉吟道:“杜公子,你所列诸法,我们已设法推动。只是……这大规模收购蝗虫一事,虽能极大激励百姓捕蝗,但耗资巨大,非长久之计。且收购来的蝗虫堆积如山,即便晒干捣碎,其数量也太过庞大,仅靠杜家村规划的养殖场,恐怕也难以完全消化吧?长此以往,资金和仓储的压力都会极大,恐难以为继。”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直指计划最大的潜在漏洞。“老李”和其他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杜远,等待他的解答。
杜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奇异而自信的光彩,他缓缓扫视众人,然后石破天惊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见惯风浪的“长安巨贾”都目瞪口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方案:
“谁规定……这东西一定只能给牲口吃?”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杜远看着他们脸上纯粹的困惑,嘴角勾起一丝狡黠而笃定的笑容,清晰地说道:“我是说,为什么不能……人,自己吃?”
“人吃?!”
“吃蝗虫?!”
“杜小子,你……你没糊涂吧?!这如何使得!”
“荒谬!简直是荒谬!”
惊呼声和质疑声几乎同时从“老李”、“老房”、“老杜”和“老孙”口中爆发出来!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号称什么都敢试试的“老程”程咬金,也瞪大了牛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匪夷所思,甚至带着点生理性的膈应!吃虫子?
还是吃这铺天盖地、人人视为灾厄瘟疫、肮脏不祥的蝗虫?这想法本身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底线,简直是疯了!
“杜远!此话太过荒唐!”“老李”李世民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尽管他此刻是商人身份),断然否定,“蝗虫乃不祥之物,形貌丑陋,生于污秽,岂可让人食用?若传扬出去,咱们的生意信誉何在?旁人会如何看待我们?此举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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