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在程处亮那近乎“惨无人道”、却又处处透着新奇严格的军事训练中,仿佛被加了速,飞快流逝。
当杜远再次将这群脱胎换骨的“学徒”召集到打谷场上时,夕阳的金辉洒下,映照出的已是一群气质迥异的年轻人。
曾经略显文弱、带着几分书呆子气的房遗爱,皮肤被秋日阳光镀上了一层坚实的小麦色,身板挺得笔直,如同崖壁上的青松。那日复一日枯燥到极致的站军姿、那喘不过气来的越野跑,磨平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浮躁,眼神里不再是死抠书本的执拗,而是沉淀下来的沉静和遇到问题时的专注凝思。
油滑机灵、总想偷奸耍滑的长孙涣,眉宇间那点轻浮之气被硬生生磨掉了大半。反复的队列操练、强调绝对的集体行动和协同,让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团队”。
虽然那双眼睛依旧灵活地转着,但目光不再飘忽不定,而是能真正沉下来,观察、思考,甚至开始琢磨怎么把事情做得更漂亮。
素有洁癖、喜净厌污的杜构,如今穿着沾满尘土泥点、汗渍斑斑的训练服,也能面不改色。高强度、高纪律性的集体生活,似乎将他骨子里那份沉稳彻底激发并锤炼了出来,行动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干脆利落,甚至会在训练间隙,主动伸手拉起体力不支落在后面的同伴。
变化最惊人的,当属程处亮。他这个“程教官”当得比谁都投入,为了服众,更是身先士卒,所有训练项目都拼了命地做到最好、最标准。一个月下来,他身上那股原始的、横冲直撞的愣劲儿,被锤炼成了一种带着凛然威严的彪悍之气。
喊口令时声如洪钟,指挥队列时一板一眼,竟隐隐有了几分将门之后应有的雏形和风范。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少,下意识观察、思考如何改进训练方法的时候越来越多。
就连最初觉得巡逻无聊、大材小用的秦怀道,也在这种充满竞争意识和集体荣誉感的训练氛围中找到了新的乐趣。他本就不错的武艺似乎更精进了些,更重要的是,他真正理解了“护卫”二字背后所代表的责任、纪律与担当,远非简单的看家护院。
魏叔玉通过这一个月汗流浃背的“躬行”,真切体会到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的深意,身体虽时常疲惫,精神却愈发健旺饱满。
甚至连伤愈归来的杜子腾,也通过循序渐进的适应性训练,不仅体能恢复了大半,眼神中那场夜袭留下的些许阴霾也被一扫而空,重新变得鹰隼般锐利和狼一般的坚韧。
这群一个月前还怨声载道、娇生惯养的权贵子弟,此刻虽穿着统一的粗布训练服,却自有一股昂扬挺拔、目光坚定、令行禁止的锐气,与昔日判若两人。
他们彼此之间,也通过同吃同住、一同摸爬滚打、互相较劲又互相扶持,结下了远超长安城里那种酒肉朋友式的、带着泥土和汗水气息的“战友情谊”。
杜远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脱去稚嫩、染上风霜却更显精神的面庞,心中十分满意。军训的初步目的已然达到,磨掉了棱角,锤炼了意志,凝聚了团队。接下来,该是亮出真刀真枪,干一番实实在在事业的时候了!
他将众人带到书房。这里与一月前相比,多了许多图表和杂乱却有序的纸张。杜远在宽大的书案上摊开了一张他精心绘制的、标注着各种符号和尺寸的图纸,以及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配方、比例和工艺流程的纸张。
“遗爱,”杜远率先点名,将那份最重要的资料推到他面前,神色郑重,“你喜好钻研格物,心思也算缜密。现在,我交给你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硬任务。”
房遗爱精神猛地一振,上前一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在那图纸和文稿上,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此物,我称之为‘水泥’。”杜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在命名历史般的郑重力量,“它是一种粉状材料,遇水调和后,可在空气中或水中慢慢凝固硬化,最终坚硬如石,甚至更胜一筹!
它可用于建造坚固无比的房屋、修筑平整如砥的道路、兴修牢不可破的水利设施…其坚固程度、耐水性以及使用的便利性,将远远超越我们现在使用的三合土和糯米灰浆!”
“水泥?遇水凝固…坚硬如石?!”房遗爱和所有竖起耳朵倾听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这简直是点土成金的神仙术法!
“制作它的主要原料并不稀奇,是石灰石、黏土、以及少量的铁矿粉。”杜远的手指划过图纸上的工艺流程示意图,“关键在于精确的配比、充分均匀的混合、恰到好处的高温煅烧,以及最后的精细研磨。
我需要你牵头,带领长孙涣(负责协调人员、物资调配)、杜构(负责全程记录各项实验数据、分析成败)、魏叔玉(协助查阅古籍、整理相关矿藏资料和文献),尽快去找到一个靠近原料产地、水源充足且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建立试验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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