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呼啸着刮过杜家村,卷起地上的枯草碎屑,拍打着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但在杜远那间烧得暖烘烘的书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热炕驱散了严冬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温暖的炭火气。他面前宽大的书案上,摊开着好几本厚厚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他名下各项产业如同血脉般流动的收支明细。
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杜远的神情专注而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数字,仿佛一位正在深夜检阅麾下雄兵的统帅,评估着每一支力量的价值与去向。
他的目光首先在“筒车”与“曲辕犁”两项上稍作停留。指尖轻轻敲击着纸面,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这两样他初来乍到时用以立足、也曾为他带来最初声誉和财富的发明,经过近两年朝堂的大力推广和民间无数能工巧匠的“学习借鉴”,其核心构造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关中大地,乃至更远的州郡,仿制品比比皆是,虽然做工或许粗糙些,但功用已然普及。
朝廷早期赏赐的钱帛颇丰,但持续的专利性收入早已枯竭,账目上这几近于无的数字,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使命已然完成。
“罢了,”杜远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却并无多少遗憾,“本就不是为牟利而造,能惠及天下万民,使耕者得其便,目的便已达到。
这项收入,可以放下了。”他提起笔,手腕稳定,在这两项后面划下了一道清晰的横线,如同为一个时代段落画上了句号。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金谷丰登楼”的账目上。看着那几乎每日都稳定在千贯以上的净利数字,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酒楼生意依旧火爆得令人咋舌,日进斗金绝非虚言。这得益于杜家村自产自销的顶级食材供应链——经过科学阉割后毫无腥臊味、肉质鲜嫩的猪肉,水库中精心喂养、随时可取用的肥美活鱼,村民散养、啄食虫谷的走地鸡鸭和禽蛋,以及那些尚未被外界完全破解的烹饪核心秘法(尤其是对火候要求极高、依赖特制铁锅的炒菜技艺)。
这些构成了“金谷丰登”无法被轻易复制的护城河。即便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想要模仿,从学习阉割技术、改善养殖方法到培养能掌握炒菜精髓的厨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成本高昂且难以望其项背。“每日稳定千贯以上……很好,这是我目前最稳定、最可靠的现金来源。”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金谷酒厂”那一长串令人心惊肉跳、仿佛自己会跳舞的数字上。这才是他如今真正的财富巨兽,一台疯狂运转的造钱机器!
日产三千斤“金谷丰酌”的产能,通过十五位能量巨大的义商构建的销售网络,如同奔流的江河,迅速销往帝国各道州,甚至引起了嗅觉敏锐的西域胡商的极大兴趣,重金求购。
每斤四贯的出厂价,扣除约两贯的综合成本,每日纯利高达恐怖的六千贯!一个月便是十八万贯,两个月下来……
杜远缓缓合上账册,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搏动的声音。即便以他穿越者的见识和心性,面对如此简单粗暴、近乎掠夺式的敛财速度,依然感到一丝恍惚和不真实。
短短时间内,他手上能够动用的流动资金,竟然已经疯狂积累到了超过四十万贯!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富庶的上等州府一整年的税收总和!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足以撼动一方经济的庞大资本!
拥有如此巨量的、几乎烫手的财富,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站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棂,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散了书房内过于暖融的气息,也让他沸腾的思绪冷却下来,变得更加清醒和锐利。
他望向窗外,远处是天地一色的灰蒙,隐约可见官道旁、田埂下,一些蜷缩着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蹒跚挪动——那是从周边遭了灾的州县逃荒而来的流民。每年冬天,对于这些失去土地和希望的贫苦百姓而言,都是一道生死攸关的鬼门关。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已久,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坚定,如同淬火的钢铁。
“钱,囤积在库房里,不过是一堆冰冷的铜臭死物。唯有让它流动起来,投入到能改变现实的地方,才能创造出远比其自身更大的价值,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力量。”
杜远望着那些在寒风中挣扎的生命,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者般的光芒,却又带着实干家的冷静,“修路!不仅是为了打通‘金谷’的货物运输命脉,更是为了以工代赈,给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一条活路!
四十万贯,足够招募数千流民,让他们在这个最难熬的冬天有热饭吃、有遮风避雨的工棚住、有活干、有微薄的工钱拿、有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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