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两仪殿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世民端坐于御案之后,案上奏章堆积如山,朱笔搁在砚台边,墨迹已干。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任何一份奏疏上,而是凝望着殿外一隅湛蓝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在昂贵的紫檀木桌面上叩击着,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响声,一声声,敲打在寂静的大殿里,也敲打在他自己的心头上。
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那是一种深沉的帝王之忧。十五万贯巨款入库时带来的短暂欣喜,早已被更庞大、更现实的焦虑所取代。他太了解那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世家门阀了——他们骨子里的高傲,锱铢必较的记仇,以及将家族颜面置于一切之上的顽固。
这一次拍卖会,杜远的手段堪称绝妙,却也堪称“毒辣”,几乎是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在天下顶尖权贵面前,用他们最看重的“气运”为饵,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金钱代价,更是在他们看似铁板一块的联盟中,硬生生楔入了猜忌的裂痕。
这等奇耻大辱,五姓七望岂会忍气吞声?明面上的奏章或许依旧歌功颂德,但暗地里,那些传承了阴谋与狠辣的阴影中,不知已酝酿着多少针对杜远的毒计。
杜远虽有惊世之才,杜家村虽如铁桶,但面对这些根系深入大唐每一个角落的庞然大物不惜代价的反噬……李世民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他甚至生出一丝悔意,当初或许不该默许杜远将事情做绝。若这颗璀璨的星辰因自己的纵容而陨落,那不仅是帝国难以估量的损失,更将成为他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唉……”一声长叹自帝王唇边溢出,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抬手用力揉按着突突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胸中憋闷,烦躁不堪。
一阵轻微的环佩叮咚声伴着熟悉的幽香传来。长孙皇后端着一盏青玉碗,悄然步入殿中。她看到丈夫这般神情,无需多问便已了然。她将碗轻放在案上,参汤的热气袅袅升起,氤氲了她温柔而关切的面容。
“陛下,还在为杜县子之事忧心?”她的声音柔和,像春风拂过紧绷的琴弦。
李世民抬眼看她,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疲惫:“如何能不忧?那小子……这次是把天捅了个透亮!朕是既欣赏他这把刀的锋利,又怕他太过锋利,反被折断了啊。五姓七望……他们的根基,他们的手段,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长孙皇后沉吟片刻,美眸中光华流转,似有思量。她轻声道:“陛下,臣妾倒有一愚见,或可暂解此困,为杜县子求得一时平安。”
“哦?”李世民精神稍振,“观音婢有何妙计?快说来与朕听听。”
“前几日往大安宫问安时,父皇还颇有兴致地提起,说在宫中甚是烦闷,想去杜家村散散心,瞧瞧杜远那孩子又鼓捣出了什么新鲜物事。”长孙皇后缓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陛下不若就顺了父皇的心意。若是太上皇圣驾亲临杜家村,即便只是小住三两日,于天下人眼中,便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杜远,是太上皇极为喜爱、乃至亲自庇护之人。”
她稍作停顿,看着李世民渐渐亮起的眼神,继续道:“有父皇这尊真佛坐镇杜家村,那些暗中窥伺的宵小之辈,即便恨得牙痒,动手之前,也总得再三掂量,能否承受得起惊扰太上皇圣驾的滔天罪责。如此,至少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为杜远多争取些应对布局的时日。”
李世民眼中精光暴涨,猛地一拍大腿:“妙!观音婢,此计大善!”这确是一步妙棋!李渊虽已退位,然余威尚存,其态度依然举足轻重。他公然驾临杜家村,对杜远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回护,无疑是一张千金难买的护身符!
“就依你所言!朕这就去安排仪仗护卫……”李世民心情激荡,当即就要下令。
“父皇!母后!”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从殿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是要让皇爷爷去杜家村吗?儿臣也要去!”
只见长乐公主李丽质提着她那身繁复华丽的宫装裙摆,像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不顾礼仪地小跑了进来。她白皙的脸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一双明眸亮得惊人,里面写满了雀跃与期待,显然是在殿外隐约听到了关键词。
李世民眉头立刻蹙起,板起脸道:“胡闹!父皇是去静养散心,你一个小娘子去凑什么热闹?不成体统!”
李丽质小嘴一撇,立刻发挥出百试百灵的撒娇功夫,跑到李世民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父皇~儿臣就要去嘛!皇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出宫多孤单呀,有儿臣在身边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岂不是更好?而且……而且杜家村那么有趣,还有那么多宫里没有的新奇吃食,儿臣都惦记好久了……”她一边软语相求,一边悄悄向长孙皇后投去求助的眼神。
长孙皇后见状,不由抿唇一笑,柔声劝道:“陛下,就让丽质陪着父皇去吧。父皇平日最是疼爱她,有这开心果在身边,父皇的心情定然更加舒畅,于休养有益。再说,杜家村如今非比往日,守卫森严,陛下再派得力人手暗中护卫,安全应是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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