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并未大张旗鼓,仅以数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为核心,护卫的百骑司精锐也皆作寻常家丁打扮,但太上皇驾临杜家村的消息,依旧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当李渊的马车在精干护卫的簇拥下,缓缓碾过平整坚实的水泥路面,驶入杜家村村口时,那里早已闻讯聚集了许多村民。
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真诚而热切的笑容,眼中充满了好奇,却并无多少面对天家贵胄时应有的惶恐与疏离。
这不仅因为车上的是那位曾在此小住过的“李老丈”,更源于去年那段共同劳作的记忆——修建那神奇的水泥路时,这位太上皇和当今陛下就住在村里,还笑呵呵地亲自给每一户出了劳力的家庭发放了丰厚的赏钱(虽然后来大家都知道钱是杜郎君出的,但这份恩情和亲切感,却是实实在在地记在了二位圣人名下)。
那时李渊便毫无架子,时常背着手在工地上转悠,与歇息的农汉闲聊,让大家称呼他“李老丈”即可。
如今再度相见,村民们自然感到一股老友重逢般的亲切。
“呀!快看!真是李老丈的马车!”
“李老丈!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看着更精神啦!”
“李老丈,今年风调雨顺,咱村地里的瓜果甜得很,回头一定给您老送一筐去尝尝鲜!”
村民们热情地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言语间满是乡里乡亲的熟稔与质朴的关怀,仿佛迎接的并非一位退位的帝王,只是一位久别归来的乡贤长辈。
马车停稳,李渊笑呵呵地自己掀开车帘,无需内侍搀扶便利落地下了车。他今日穿着一身寻常的赭色圆领袍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着,若非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隐约气度,看上去倒真像一位富家老翁。
他丝毫不摆太上皇的谱,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爽朗的笑声一抖一抖,显得十分开怀:“好好好!托乡亲们的福,老夫吃得好睡得香!乡亲们都好哇!老夫就是闲不住,又来你们这福地宝转转,沾沾你们的喜气和朝气!瓜果好啊,老夫就爱吃口你们这地里刚摘下来的新鲜劲儿!”
他甚至停下脚步,与几个挤到前头、皮肤黝黑的老农热络地唠起了家常,仔细问问今年的麦子收成如何,新修的水渠可还便利,又指着远处一排排整齐的红砖瓦房,连连夸赞盖得气派、敞亮。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挣脱母亲的手,好奇地跑到他跟前仰头看,李渊更是弯下腰,笑眯眯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还从袖袋里摸出块小巧的饴糖塞进孩子手里。这番全然没有架子的举动,引得周遭村民们发出阵阵善意的哄笑,气氛融洽而热烈。
这时,得到消息的孙思邈和李恪也匆匆从医学院赶来迎接。
孙思邈一身青色道袍,须发如雪,面容清癯,眼神澄澈通透,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他上前一步,对着李渊打了个道家稽首:“贫道孙思邈,恭迎太上皇圣驾。”他虽方外之人,但对这位开创李唐江山的太上皇,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敬重与礼数。
李渊见状连忙虚扶一下,态度很是客气:“孙神医万万不可多礼!朕……呃,老夫来此,是客,倒是叨扰神医清修和救死扶伤的正事了。该是老夫向你见礼才是。”
李恪紧随其后,上前一步,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沉稳:“孙儿李恪,拜见皇爷爷!”如今的李恪,身姿挺拔,常年在杜家村历练,协助孙思邈处理医学院诸多繁杂事务,褪去了不少在长安时的青涩与拘谨,皮肤微黑,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沉稳和干练,眼神坚定,身上有种不同于深宫之中其他皇子的独特气质,那是一种亲手做过实事、管理过具体事务的从容。
李渊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也颇为喜爱的孙子,如今在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地上似乎洗去了浮华,找到了真正能施展拳脚的位置,眼中不禁流露出由衷的欣慰与赞赏之色。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李恪结实的手臂肩膀:“好小子!壮实了!也更有精神头了!听说你在这里帮着孙神医将医学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惠及无数百姓?很好!非常好!男儿郎正该如此,做点于国于民有益的实实在在的事情!比困在长安城里,跟那些纨绔子弟斗鸡走马强过百倍!”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仅容周围几人听见,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度:“恪儿,你记住,在这里,就放开手脚,按着你自己的本心和判断去做,做你认为对的事,学真正有用的学问。
有什么难处,或者……有哪个不长眼、不开面的敢给你委屈受,”李渊的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远处,“尽管来告诉皇爷爷!老夫还没老糊涂呢,这把老骨头,还能替我孙儿撑一撑腰,说几句话!”
这番毫不掩饰的回护与鼓励,说得李恪心头猛地一热,一股酸涩与豪情交织的情绪涌上喉头,眼眶都有些发热。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哑却无比坚定:“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谢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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