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喧嚣虽已沉寂,杜家村库房内堆积如山的钱帛散发着铜锈与绢帛混合的浓重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然而,杜远立于其间,眉宇间却无多少喜色,反笼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凝重。他比谁都清楚,这般近乎掠夺式的从世家门阀囊中掏取巨财,虽是为皇帝的大计铺路,却也无异于虎口拔牙,刀刀见血地割下了他们的心头肉,将这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们彻底得罪透了。
这些绵延数百年的高门大姓,明面上或许忌惮他圣眷正隆不敢妄动,但暗地里的阴私手段、冷箭中伤,却不得不防。
这一日,天光尚好,杜远携着一册整理清晰的账目,来到了李渊暂居的、尚在加紧修葺的临水小院。院墙尚未完全砌拢,但亭台水榭已初具雏形,倚着潺潺流水,显得格外雅致清幽。
“老爷子,这是最近几场拍卖的明细总账,您老人家过过目。”杜远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正歪在池边锦墩上,持着钓竿假寐的李渊,语气故作轻松,但眼底那一丝未能全然掩去的忧虑,却未能逃过李渊那双虽浑浊却洞悉世情的眼睛。
李渊接过册子,信手翻动,目光在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略作停留,便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呵呵笑声:“啧啧,又捞了这么许多?杜小子,你这‘点金圣手’、‘活财神’的名号,怕是这辈子都甩不脱喽。好事,天大的好事!皇帝那边,怕是梦里都要笑醒几回了吧?”
“陛下确实龙心大悦。”杜远点头承认,随即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只是,老爷子,钱是赚得盆满钵满,但这刀子下得也确实太狠了些。”
“前日最终场,范阳卢氏、清河崔氏那几位大管事离去时,看我的那眼神,冰冷刺骨,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咱们这几乎是将天下顶尖的世家门阀挨个得罪了一遍。杜家村如今风头太盛,已成众矢之的,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难以安稳。”
李渊闻言,缓缓放下鱼竿,那双看透沧桑的眸子转向杜远,带着几分戏谑和早已了然于胸的清明:“现在知道后怕了?当初搞这劳什子拍卖会,撺掇着老夫和皇帝一起给你站台,坑他们钱的时候,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哪去了?”
杜远面露苦笑,摊了摊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只想着为陛下解国库之渴,行削弱世家之策,一腔热血冲昏头。如今真金白银入了库,才后知后觉这反噬之力恐怕小不了。小子我孑然一身,倒也无所谓,只是担心他们若暗中对杜家村的产业下手,或是……更阴毒些,对老爷子您的不利,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哼!动老夫?”李渊花白的眉毛一挑,一股久居上位的傲然之气自然流露,“借他们十个胆子!除非他们想被连根拔起!”但他语气随即也沉凝下来,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不过,你所虑也并非杞人忧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杜家村如今是块流油的肥肉,又站着老夫和皇帝两尊大佛,难保没有那利令智昏之徒,或是一些专想给我李家天下添堵的宵小,会暗中使绊子,下黑手。”
他沉吟片刻,眼中倏地掠过一丝老辣而果决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决断军国大事的时刻:“既然皇帝默许你我在此经营,将此作为一枚暗棋,那么此地的安危便不能总指望朝廷兵马。”
“远水救不了近火,需得有自己的防备力量。正好,尉迟家、程家、秦家那三个小子,他们老子嫌他们在长安城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硬塞到你这来历练,跟你厮混得也烂熟。放着现成的将门虎子不用,岂不可惜?”
他当即对侍立在一旁、如同泥塑般的老内侍吩咐道:“去,把宝琪、处亮、怀道那三个皮猴子给朕唤来!”
不过片刻功夫,尉迟宝琪、程处亮、秦怀道三人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他们因父命在杜家村“学习”,平日里早跟杜远混得称兄道弟,没了那么多拘束。
一进院门,先是规规矩矩地给李渊行了礼:“参见太上皇!” 起身后,程处亮便挤眉弄眼地瞅向杜远,嬉皮笑脸道:“杜大哥,急着叫我们过来,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新奇好吃的了?” 尉迟宝琪和秦怀道也在一旁点头,满脸期待。
李渊笑骂一句:“吃吃吃!三个馋痨!就知道吃!叫你们来是有正经大事!” 他面色一肃,沉声道:“杜家村如今产业庞大,日进斗金,早已招来无数红眼。老夫在此颐养天年,图个清静,也不想被些魑魅魍魉扰了安宁。现着你三人,以组建护村队、加强防卫的名义,给朕秘密招募两千精壮之士。”
三人一听,顿时收敛了所有嬉笑之色,眼中迸发出惊喜兴奋的光芒。他们出身将门,自幼耳濡目染,对带兵之事有着天生的渴望,这可是实打实的掌兵机会!
李渊继续吩咐,语气不容置疑:“人选首要可靠,必须是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庄户子弟,或是与我们利益攸关之人。招募齐备后,如何操练,操练何种项目,一切皆听杜远安排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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