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平静无波,太原王氏那处偏僻院落中一家七口凭空消失的消息,终于不再是仆役间压低的窃窃私语,而是化作一纸急报,沉重地压在了王家高层核心人物的紫檀木案头上。
起初,他们只以为是那家不受待见的旁支自己设法逃了,虽觉颜面有损,颇为恼火,却也未真正上心,不过是照例下令内部排查,再派几波家丁循着可能的路线追查一番罢了。
然而,当一名掌管家族部分见不得光产业的管事,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颤声禀报一间密室内那本关乎家族命脉的私密账本竟不翼而飞时,王家祠堂内几位须发皆白的族老,如同被惊雷劈中,再也无法安坐!
那本账册,哪里记录的是寻常金银往来?那上面一笔笔、一桩桩,浸透的是王家近几年通过巧取豪夺、勾结官吏、打压对手、乃至种种阴私手段攫取巨利、侵吞田产、操纵讼事的血淋淋证据!
其中牵连之广、金额之巨,足以将显赫百年的太原王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旦泄露,泼天富贵、累世清名,都将化为齑粉!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祠堂内,一位辈分最高的族老面色铁青,枯瘦的手猛地将手中的钧窑茶盏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咆哮声在空旷肃穆的祠堂里炸开,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一大家子活人,在自家院子里无声无息就没了!一本重若性命的账本,在重重看守的书房里说丢就丢!王家养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究竟有何用?!”
另一位族老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颤抖的手指指着下方跪倒一片、噤若寒蝉的管事和护院头领:“查!给我掘地三尺地查!内部所有可能接触那书房和偏院的人,无论是谁,无论何种身份,一律严刑拷问!还有外面!最近太原府地界上来了哪些生面孔?有哪些势力在暗中活动?就算是把太原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贼人给我揪出来!”
“是范阳卢氏?还是清河崔氏?他们早就对我们虎视眈眈,定是他们下的黑手!”
“或是……朝廷鹰犬?陛下终于容不下我们这些世家了?”
“绝无可能!若是朝廷动手,岂会这般藏头露尾?只单单掳走那无关紧要的一家子和一本账本?”
族老们又惊又怒,互相猜疑,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戾气。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一种在他们最自以为坚固的堡垒深处被人精准地捅了致命一刀、却连对手是人是鬼都无从知晓的羞辱与暴怒!
顷刻间,整个王家庄园风声鹤唳,陷入了一场残酷而混乱的内查与外调之中,刑讯室日夜灯火通明,哀嚎不断,可查来查去,却如无头苍蝇,始终摸不到任何指向那遥远杜家村的蛛丝马迹。
就在王家乱作一团、鸡飞狗跳之际,十日之后,王萱携着父母兄长一家七口,风尘仆仆,历经跋涉,终于平安踏入了杜家村的地界。
当王萱的父母兄长们,脚步虚浮地踩上杜家村那平整光滑、前所未见的水泥路面,映入眼帘的是规划整齐、白墙灰瓦、错落有致的屋舍,感受到往来村民脸上那种他们只在梦中想象过的从容、富足与安乐的笑容时,一行人如同泥塑木雕般,彻底惊呆了。
这哪里是他们想象中贫瘠穷苦的乡野村落?这分明是一处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尤其是当得知女儿王萱在此地极受敬重,甚至连当朝太上皇都隐居于此,更是震骇得无以复加,恍如梦中。
杜远早已依据王萱先前沟通的家人情况,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全——一栋早早建成、一直精心维护的空置院落,与村中其他房屋制式统一,却更为宽敞,院中整洁,屋内床褥灶台、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甚至窗台上还摆了一盆新剪的野花。
“这……这般的房子,真是给我们住的?”王萱的父亲,那位半生潦倒、看尽白眼的前任小官,摸着光滑坚实的墙壁,望着明亮干净的玻璃窗,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们原本只求一方茅草遮顶,便是天大的恩赐。
王萱的母亲和嫂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崭新厚实的被褥和光可鉴人的灶台,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连忙用袖子去擦拭。
“杜县伯大恩……杜家村大恩……我等……我等真是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啊!”王萱的兄长紧紧抓住杜远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唯有深深一躬到地。
杜远脸上依旧是那温和令人心安的笑容,虚扶一下:“诸位千万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到了杜家村,往后便是一家人。只管安心住下,村里有工坊可上工,有学堂可读书,有医馆可看病,只要大家齐心努力,往后的日子必定越来越好。”
他周到妥帖的安排,如春风化雨,彻底安顿了这一家惊魂未定又喜出望外的人。
而王萱,自那次除夕雪夜,与杜远情难自禁的短暂一吻后,一颗芳心便已彻底系在了这个年纪虽小却仿佛拥有擎天之能的少年身上。他不仅是将她从火坑救出的恩人,更是挽救了她们全家命运,赋予他们不敢奢望的全新人生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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