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和煦的春风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拂醒了沉睡的大地。杜家村处处草长莺飞,嫩绿的芽尖钻出土壤,果树枝头缀满花苞,莺鸟在柳条间穿梭啼鸣,勃勃生机几乎要溢出这方小小的天地。
工坊里织机声、打铁声规律作响;学堂中孩童的朗朗书声清脆悦耳;最为喜人的是那连片的田垄,越冬的小麦已是一片葱郁,提前扦插的春薯苗也扎根吐绿,长势旺盛。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透出一股向上攀爬的劲头。
在这片繁忙与生机之中,杜远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大的蓝图早已规划妥当,具体事务各有专人负责,他只需偶尔巡视,略加点拨。然而,这份众人羡慕的清闲,却让他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烦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烦乱的根源,自是出在王萱身上。
不知是从何时起,或许是有意,又或许是巧合,那位姿容绝世的少女往他这处小院跑得是越发勤快了。
今日捧着《诗经》,蹙着秀眉请教“关关雎鸠”究竟是何等景致;明日抱着一架简陋的琴,询问宫商角徵羽的节拍该如何把握;后日又会捏着一页写满了簪花小楷的纸笺,羞红着脸,声称是自己偶得的诗句,恳请“杜先生”不吝指点……那诗句,他一眼便瞧出是前人之作。
她总是穿着新裁的春衫,或浅粉、或鹅黄、或嫩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日渐玲珑有致的腰身与曲线。
她凑近来为他研墨时,发间颈侧那清幽的少女馨香,便会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她因他一句解释而恍然大悟,睁大那双澄澈明眸,里面盛满了纯粹崇拜与些许懵懂时,那眼神极具杀伤力;她被他某个风趣比喻逗得嫣然一笑时,颜如春花初绽,明媚不可方物。
杜远两世为人,心理年龄远超少年,面对这样一个主动靠近、容貌身段皆是顶尖、且对自己满心倾慕的姑娘,若说毫无心动,无疑是自欺欺人。这具正值青春的身体更是诚实,常会不受控制地泛起阵阵燥热。
可每每此时,一个无比现实的声音就会在他脑中炸响:“才十五!你小子才十五啊!” 他几乎要仰天长啸,“老天爷,这考验是不是来得太早太猛烈了点?硬件配置它跟不上啊!”
这种看得见、摸得着(偶尔递东西指尖相触,都似有电流窜过)、甚至品尝过那唇瓣柔软、却不得不反复告诫自己“未成年需克制”的极致煎熬,让杜远心烦意躁,百无聊赖,看什么都觉得不得劲。
这日午后,阳光暖得人发懒,他为了躲个清静(主要便是躲那随时可能出现的“请教”),索性背着手,在村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信步由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村后一处向阳的缓坡。
坡上杂草丛生,其间稀疏地长着些低矮的树丛,村里老人认得,那是本地土生的茶树,没人精心照料,自生自灭。偶尔有老人来采摘些嫩芽,用土法蒸晒一番,泡出的茶汤滋味苦涩,只作解渴提神之用,谈不上享受。
杜远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春风中舒展出嫩绿新芽的茶树,倏地,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茶!对啊!怎么把这项发财致富、风雅古今的大业给忘了!
如今大唐盛行的是煎茶法,将茶饼碾碎,投入釜中与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乃至盐粒等物一同烹煮,熬成一锅滋味难以言喻的“茶粥”。而来自后世的杜远,舌尖无比怀念那纯粹清洌、甘醇鲜爽的炒青绿茶之味!
一个绝妙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清晰成形,那股因情愫而生的烦躁顷刻间被巨大的兴奋所取代。
他立刻转身,风风火火地赶回自家小院。果不其然,王萱又拿着本书等在了那里,似乎正准备开口请教。杜远此刻却顾不得那些微妙心思了,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不等她开口便道:“来得正好!今日不同你论诗了,我带你去弄点真正的好东西!”
他当即找来杜子腾和杜子鄂,神色郑重地吩咐:“子腾,子鄂,有要紧事交给你们!即刻准备,带足银钱,南下!去江南、淮南、剑南这些 大量的产茶区!给我大量收购上好的茶园,地契要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能买多少买多少!同时,重金聘请当地经验最老道的制茶师傅,务必请回来!动作要快!”
两人虽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对杜远的指令向来毫无异议,当即抱拳领命,转身便去准备行装。
打发走了二人,杜远兴致勃勃地拉过还在发怔的王萱,又找来一个小巧的竹编提篮,两人一前一后便直奔后山那片野茶园。他亲自示范,专拣那最鲜嫩的一芽一叶采摘,动作轻柔而迅速。王萱虽满心疑惑,却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来,指尖沾染上青叶的清香。
回到自家厨房,杜远屏退了旁人,只留王萱在一旁做帮手。他洗净手,挽起袖子,亲自掌灶。将采来的鲜叶均匀摊晾,待水分稍散,便将它们倒入烧热的铁锅中。顿时,嗤啦一声轻响,青绿的叶片与热锅相遇,一股带着生青气的白雾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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