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安城西市最为繁华的地段,“五谷丰登楼”门前车马簇簇,冠盖云集,比往常任何一日都要热闹数倍。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在特定的圈层里传开——今日这酒楼将有前所未有的稀罕物事亮相。更令人侧目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秦琼、尉迟恭、程咬金这几位平日里位高权重、难得齐聚一堂的朝堂柱石、国公猛将,竟也先后抵达,被恭敬地迎入顶层的雅阁。
这番阵仗,引得无数路人和寻常食客翘首观望,议论纷纷,好奇究竟是什么能惊动如此多的大人物。
酒楼内部,雕梁画栋间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热烈而又克制矜持的期待感。
最好的“凌云阁”内,程咬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洪亮地穿透了精致的雕花木门:“杜荷那小子磨蹭什么呢?赶紧的,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老夫端上来!再不来,老夫这口水都要把你这楼给淹了!”
正当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着今日主角究竟是海外仙酿还是绝世珍馐之际,只见数名精心挑选的侍女,身着统一的月白襦裙,发髻高绾,步履轻盈如踏云般,手捧紫檀托盘,依次走入各个雅间。
托盘上摆放的,并非众人预想中的金樽美酒或山珍海味,而是一套套釉色温润、造型极简却透着高雅的白瓷茶具——茶壶小巧玲珑,茶杯薄如蝉翼,另有一个同样质地的茶叶罐,密封得严严实实。
侍女们训练有素,动作舒缓而富有韵律。她们先是纤纤玉指提起铜壶,用滚烫的热水将茶具一一烫过,谓之“温杯”;
然后轻启茶叶罐,用竹制茶则小心地拨出些许墨绿紧结的干茶,投入壶中;接着便是“悬壶高冲”,水流如瀑,精准注入壶内,茶叶瞬间在水中翻滚舒展,一股清锐、鲜灵、脱俗的茶香随着蒸腾的热气勃然散发,迅速压过了楼内原有的酒肉香气,仿佛一阵清风吹过,令所有闻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精神一振,头脑为之一清。
“此乃何物?”有初次见识的宾客忍不住惊奇低呼。
“似是茶汤……可这香气,怎地如此纯粹高雅,毫无往日煎茶的混沌之气?”
端坐于“凌云阁”内的房玄龄等人,虽昨日已在宫中尝过,此刻再见这完整的冲泡仪式,感受着空气中更为浓郁的茶香,眼中仍不免闪过惊艳之色。
房玄龄端起那薄透的白瓷杯,先观其汤色澄澈黄绿,再细嗅那袅袅升腾的香气,对身旁的杜如晦低声感叹道:“克明,看这架势,杜远此子,是意欲借此‘五谷丰登楼’为平台,将这炒茶之风,一举吹遍长安了。”
待宾客们怀着好奇与期待,细细品尝了这清澈的茶汤之后,整个酒楼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惊叹声、赞美声顿时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这茶汤入口微涩,旋即化为甘甜,清冽爽口,回味悠长,完全没有以往煎茶那种混杂着葱姜茱萸等调料的怪异味道,仿佛一股清泉涤荡了味蕾,一股清气直冲天灵盖,饮后齿颊留香,神思清明,浑身舒泰。
程咬金是个急性子,一口便将那小杯茶汤饮尽,咂了咂厚实的嘴唇,洪声道:“好!痛快!这玩意儿解腻醒神,比光喝酒得劲!丫头,再给老夫满上!”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尉迟恭,也瓮声瓮气地点头赞同:“嗯,这茶有劲道!喝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舒坦!”
连久病气虚的秦琼,在缓缓饮完一杯后,苍白的面容上也似乎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就在这时,杜远在杜荷的陪同下,笑容可掬地走进了“凌云阁”。他刚一露面,立刻就成了几位大佬的“焦点”。
房玄龄捋须微笑,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杜县伯,有此等仙品,岂能只供陛下与我等浅尝辄止?陛下宫中所得想必也是有限,你这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杜如晦在一旁含笑帮腔:“玄龄公所言极是。杜贤侄,日后中书省议事,每每至深夜,若有此茶提神醒脑,于处理军国要务,大有裨益啊。”
长孙无忌则更为直接,开门见山:“杜县伯,不必赘言,直接开价吧。我赵国公府上,每月需定额供应多少?价格不是问题。”
程咬金更是咋呼起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好你个杜小子!有这么好的东西,不想着先孝敬你程伯伯?赶紧的,别的先不说,立刻先往我卢国公府送十斤……不,二十斤过去!”
杜远被这群帝国顶尖的人物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哭笑不得,连连拱手作揖告饶:“诸位叔伯大人饶了小子吧!非是小子吝啬藏私,实在是这炒茶工艺极其繁复,火候拿捏要求苛刻,产量着实低得可怜。您几位也看到了,眼下这第一批成品,也就勉强够在酒楼里让各位尊贵的客人尝个新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一边解释,一边给杜荷使了个眼色。杜荷会意,清了清嗓子,走到雅阁门口,面向楼下大堂,朗声宣布:“承蒙各位贵人厚爱,垂询此新品。此茶名为‘杜家炒青’,因其选料必取明前最嫩一芽一叶,制作需经杀青、揉捻、烘干等十余道工序,匠心独运,成品率极低,故暂定价为五贯钱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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