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自己也不曾料到,当初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来自后世的味蕾执念,顺带分散一下对某位姑娘日益难以忽视的注意力而随手“复原”的炒茶,竟会在帝国的长安掀起如此汹涌的浪潮,其影响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如今的“五谷丰登楼”,每日车马盈门,宾客如云,真正到了一位难求的地步。
那五贯钱一两的骇人天价,非但没有成为阻碍,反而因其极致的稀缺性和独一无二的口感,蜕变成了身份、财富与高雅品味的硬通货,引得长安城的王公贵胄、世家子弟、豪商巨贾乃至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订单如同腊月里的雪花,密密麻麻地从长安飞向杜家村,负责长安事务的杜荷几乎每隔三两日就要派心腹家仆快马加鞭赶回,带来的口信永远只有一个:“远哥,货!急需!有多少要多少!”
长安城内,无论是清雅的文会诗宴,还是奢华的权贵酬酢,席间若没有一壶清澈碧绿、香气清远的“杜家炒青”镇场,主人家便自觉面上无光,仿佛矮了旁人一截。
甚至连那九重宫阙之内,皇帝李世民也时常借着各种由头,派内侍前来“体察民情”,实则是行那“打秋风”之实,美其名曰“采办贡茶”,其意自明。
这股骤然刮起且愈演愈烈的“炒茶风暴”,其强劲程度完全超出了杜远的预料。
他看着村中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铜钱(串起来足以压垮好几条扁担)和成匹的优质绢帛(其中大半是以预付款形式支付的定金),再想到杜子腾等人正在江南淮南等地不断收购、扩张的茶园规模,心中在涌起巨大成就感的同时,也真切地感到了一丝……棘手与烦恼。
钱,实在是来得太快、太多了!多到杜家村目前所有的产业升级(工坊扩建、农具更新)、福利发放(村民分红、养老抚幼)、以及学堂、医学院的持续性投入,都如同小溪流入大海,消耗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资金涌入的速度。
那新建的、原本以为足够宽敞的砖石库房,正以惊人的频率一次次被填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还真是……有钱没处花的烦恼啊。”杜远独自坐在书房里,揉着微微发胀的太阳穴,无奈地自嘲一笑。
他深知,财富若不能有效流动和进行再生产投资,最终只会成为一堆死物,甚至可能引来祸患。但在这个时代,投资的渠道实在匮乏得可怜。
大量购置田产?杜家村周边能买下的良田早就在掌控之中,且他内心并不愿走上成为传统大地主的老路。
囤积居奇,炒作其他货物?风险难以把控,也非他所愿。看来,是时候必须启动一些新的、能够吸纳海量资金、同时又能切实推动生产力进步、改善民生的“超级工程”了。
思路走到这里,他的心思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在“幸福的烦恼”之外,更让他心头萦绕着一抹甜蜜暖意的人儿。
“萱儿。”杜远放下手中的账册,对着敞开的轩窗,声音不大却带着亲昵唤了一声。
经过前番生死关头的相互托付、坦诚心迹,以及这段时间以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滋养,两人之间的情感早已如同春日积雪,迅速消融汇成汩汩暖流,那层朦胧的窗户纸捅破后,关系变得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虽然碍于当下的礼法观念(主要是杜远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年龄尚小,以及王萱家人刚刚安顿下来需要稳定),尚未正式行纳采问名之礼,但热恋中男女应有的亲密互动,诸如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在夕阳下并肩漫步、于僻静处依偎着说些只有彼此才懂的悄悄话,乃至偶尔趁着四下无人时,那蜻蜓点水般却足以让双方心跳加速的浅吻,却已是常态。
杜远很喜欢叫她“萱儿”,觉得这个称呼既亲切,又带着一种专属的宠溺。而王萱,虽实际年龄比杜远略长一岁,在独处时却更愿意叫他“远哥”,这个称呼里揉杂了她对他的全心依赖、深深崇拜以及日益浓稠的恋慕之情。
听到呼唤,不过片刻,王萱轻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浅绿色窄袖襦裙,腰间束着丝绦,衬得身姿窈窕,肌肤胜雪。
许是心情愉悦,加之生活安定,她眉眼间早先那份若有若无的清冷和忧悒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爱情和充实生活滋养出的明媚光泽与蓬勃活力。她见到杜远,唇角便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温柔动人的弧度:“远哥,你找我?”
杜远含笑招手,示意她坐到身旁铺着软垫的胡床上,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纤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笑道:“找你来,是有件顶顶重要的大事,要托付给你。”
“什么事?”王萱顺从地坐下,微微侧头,好奇地眨动着那双秋水般的明眸。
“咱们这炒茶的生意,如今火爆得连我都有些措手不及。”杜远指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订单信件和初步整理的账目,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光是应付这些雪片般的订单,保证品质,扩大生产,就是一项极其庞杂繁重的工作。我这边,医学院的筹建、学堂的扩招、新工坊的规划,还有村里诸多杂务,实在是分身乏术,难以面面俱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