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村宁静的午后,被一阵急促如暴雨般的马蹄声踏碎。
来的不仅是宫廷信使,还有一队披甲执锐的禁军,为首将领滚鞍下马,高举一枚金漆龙纹诏书,声音穿透了整个村落:“陛下急诏!命杜远、孙思邈、吴王李恪,即刻入宫!太医署众医官,同步候召!”
空气瞬间凝固,杜远心中一沉,这非同寻常的阵仗,只说明一件事——东宫太子的伤势,已到了连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危急关头,或者说,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行人风驰电掣般赶赴长安,沿途关卡早已净街肃道。踏入东宫范围,一种无形的重压便笼罩下来。太子寝殿内,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也掩盖不住的沉闷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皆屏息垂首,脚步轻盈得如同鬼魅,生怕一丝声响会惊扰了榻上之人,或是触怒那位守在榻边的真龙天子。
太子李承乾躺在锦绣堆中,面色是失血后的惨白,往日那双神采奕奕、时而闪烁着野性与聪慧的眸子,此刻空洞地望着蟠龙帐顶,毫无焦点。
他正值最飞扬跋扈的年纪,本是该在朝堂上学习听政、在马背上纵横驰骋的未来储君,如今却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被困在方寸卧榻之上。
那条伤腿,被层层素帛紧密包裹,依旧能看出不自然的肿胀和扭曲的轮廓,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上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他甚至厌恶地将头偏向内侧,不愿再多看一眼那可能注定他余生残缺的肢体。
李世民就坐在榻边,这位开创了贞观之治的英武皇帝,此刻仿佛苍老了许多,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交织着一位父亲的心碎和一位帝王的震怒。
丧子之痛(虽未死,但太子残疾,于政治意义上几近死亡)与对幕后黑手的熊熊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看到杜远等人进来。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鹰隼般牢牢锁住杜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期望:“杜远!孙神医!恪儿!你们终于来了!好,好极了!承乾的腿……太医署这群废物,皆言即便伤口愈合,也难免……终身跛足!你们向来多有奇思妙想,告诉朕,可还有回天之法?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朕也要试!”
杜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趋步上前。他并未直接触碰太子的伤处,而是详细询问了首席太医关于受伤时的具体情况——坠马的角度、力道,以及目前伤腿的温度、颜色、太子疼痛的感觉。
他与孙思邈、李恪低声交换着意见,孙思邈雪白的寿眉紧紧锁住,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胡须,沉吟道:“殿下此乃严重的粉碎骨折,骨碎如瓷,断端参差错落,寻常的牵拉复位、膏药敷贴外加竹板固定,确如隔靴搔痒,难以令其严丝合缝地愈合,残疾……怕是难以避免。”
就在一片绝望的沉寂中,杜远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平静却坚定,先看向焦虑的皇帝,又转向榻上虽然虚弱却仍竖起耳朵倾听的李承乾,声音沉稳而清晰:“陛下,太子殿下,常规医术,确已希望渺茫。然,臣……草民心中,尚存一法,或可力挽狂澜。只是……此法惊世骇俗,前所未有,其间风险,犹如刀尖起舞,且过程……近乎于刮骨疗毒,景象恐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快讲!是何方法?无需顾虑!”李世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杜远再次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贴近这个时代认知的语言,缓缓揭开那匪夷所思的方案:“此法,或可称之为‘内固定之术’。”
“简而言之,便是需以利刃,谨慎切开伤处皮肉,直见筋骨,目视那断裂错位之骨,亲手将其碎骨逐一复位,令其回归本来的位置,严丝合缝。而后,以特制之器物——需用一种极其坚韧、且能与人体长久共处而不生锈蚀的‘百炼精钢’所制之细钉、薄板——从内部,将对接好的骨骼牢牢固定,使其得以在正确的位置上生长弥合。待数月之后,骨骼愈合坚固,可视情况,再行一次小术,将此内固定之物取出。”
“哗——!”
此言一出,宛若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整个寝殿瞬间炸开了锅!那群须发皆白、代表着当世医学权威的太医署老医官们,个个脸色剧变,惊骇得如同听到了最亵渎的妖魔之语!
“荒诞!无稽之谈!此非医术,实乃庖丁解牛般的屠戮之举!”一位年迈的太医令颤巍巍地指着杜远,气得浑身发抖。
“体肤之伤已是大厄,岂能再主动切开?还要置入金铁之物?此乃逆天而行,必招致邪毒入体,引发溃烂痈疽,那是九死一生之局啊!”
“杜县伯!你虽精于格物巧技,然医道关乎人命,岂能凭奇技淫巧妄加论断?此等骇人听闻之法,绝不可用于太子千金之躯!”
“陛下!万万不可!此法定然无效,只会加速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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