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远等人为太子李承乾骨骼愈合良好、即将迎来真正新生而暗自欣慰,东宫深处弥漫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喜悦与期待时。
长安城另一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一场旨在将杜远及其关联势力连根拔起的疯狂阴谋,正如同毒蛇般昂首吐信,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依旧是那座藏匿于深园之中的隐秘厅堂,但此次聚集在此处的身影,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显阴沉和焦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气息。
裴寂与萧瑀并坐于上首,两人虽竭力维持着镇定,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与狠厉,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下首坐着几位来自五姓七望的核心人物,尤其是那位太原王氏的代表,脸色铁青,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噬人的怒火。
魏王李泰亦坐在一旁,低垂着眼睑,看似恭敬顺从,实则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因极度紧张而冰凉且微微颤抖着。
“诸位,” 裴寂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明日大朝,便是决定成败之时!太子腿疾,百日未愈,仍需倚仗拐杖方能行动,此乃满朝文武、乃至长安百姓有目共睹之事实!铁证如山,无可辩驳!杜远此獠,以妖术惑乱圣心,贻误太子伤势,致储君落下残疾,动摇国本,其罪滔天,万死难赎!”
萧瑀立刻接口,语气更加激愤,仿佛在扞卫某种即将崩塌的信仰:“岂止杜远!吴王李恪,身为皇子,不思匡扶正道,反而助纣为虐,亲执刀锯,有亏德行,枉顾人伦!孙思邈,老迈昏聩,枉称药王,竟附和此等悖逆之术,实乃医道之耻!此三人,乃祸乱之源,必须一并铲除,方能肃清朝纲,以正视听!”
然而,真正将这次密谋推向歇斯底里边缘的,是那位太原王氏的代表。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茶盏乱颤。
他霍然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裴公!萧公!那杜远小贼,其罪孽远不止于此!我王氏已得到确凿线报,当初叛出家门的那个孽障王萱一家,就是被杜远这厮秘密藏匿了起来!那贱婢手中,极可能掌握着……掌握着一些足以撼动我世家根基的……东西!”
他虽然极力克制,没有直接吐出“账本”二字,但在场这些老谋深算之辈,谁人不心知肚明?那本可能记录了王氏乃至关联家族多年来一些见不得光的土地兼并、非法交易、乃至与前朝势力藕断丝连证据的账册,就如同悬在整个山东士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杜远庇护王萱,就等于牢牢握住了这个足以致命的把柄。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政见分歧或利益争夺的范畴,而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们千年世家的生存根基!
此刻,这些代表着绵延数百年荣耀与权势的世家大族,对杜远的恨意已然沸腾到了顶点:
杜远的格物之学、新奇技艺,如同利刃,不断挑战着他们赖以维持超然地位的知识垄断和道德诠释权。
他以一介白身,凭借“奇技淫巧”直抵天听,严重破坏了由他们把持的科举取士和门阀荐举的政治生态。
他推广的新式农具、工坊模式,冲击了他们根基所在的庄园经济与传统手工业,动摇了他们的财富基础。
而如今,最致命的是他扼住了命门: 王萱与那本可能的账本,让杜远从一个令人厌烦的搅局者,瞬间蜕变成了一个能对他们造成毁灭性打击的致命威胁。必须在他利用这个杀手锏发难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彻底碾碎!
“此獠不除,我等世家高门,将永无宁日!” 王姓官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充满血腥味的话,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威胁。
“明日朝会,必须倾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动用所有关系,发动所有言官,形成滔天舆论,逼陛下不得不处置杜远!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阴鸷如毒蛇的眼神,已昭示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魏王李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魏王殿下,明日朝会,关键时刻,还需殿下您挺身而出,明确表态,痛陈杜远等人之害。只要此獠一倒,以殿下之贤德才干,必为天下士民所仰望,人心所向!”
李泰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脏狂跳如同擂鼓。他强压下喉咙口的恶心感,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难看的笑容。
含糊地应承道:“孤……孤深知此事关乎国体,明日……自当以社稷为重,据实……据实而言。”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狼群的羔羊,这些人的疯狂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也让他内心深处摆脱控制、奔向杜远所描绘的那条“修路”坦途的决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密会一结束,李泰如同逃离修罗场般,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自己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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