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裴寂与萧瑀在一片唏嘘与复杂目光中黯然离去,太极殿内那剑拔弩张、仿佛随时要爆裂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但一种新的、混合着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对未来的揣测的寂静笼罩了大殿。
权力的版图已被悄然改写,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激烈争斗的硝烟味,却又透出一种等待重新奠基的空白。
就在这片酝酿着新秩序的寂静中,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这四位帝国的核心柱石,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几乎是同时默契地整了整衣冠,步履沉稳地出列,齐齐向御座上的李世民深深躬身。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排练,却更显出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首辅房玄龄作为代表,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沉稳有力地回荡在殿中:“陛下,臣等一致认为,此次太子殿下腿伤得以奇迹般痊愈,杜县伯、孙神医、吴王殿下三人,居功至伟,堪称擎天保驾之功!于私,此乃保全陛下爱子,延续天家骨肉亲情的莫大恩德;”
“于公,更是稳固国本,避免朝局动荡的社稷之功!其功勋之巨,远非寻常金银爵禄可酬。臣等恳请陛下,对三位功臣,予以破格重赏,既为彰其殊勋,亦为昭示天下,我大唐赏罚分明,激励后世忠臣义士效仿!”
杜如晦紧接着上前半步,逻辑缜密地补充,如同在陈述一条无可辩驳的定理:“陛下明鉴,此番成功,三者缺一不可。杜县伯献惊世奇策,研制关键器物,乃成功之基石;孙神医以泰山北斗之威望掌舵医术,把控全局,化解万千风险,乃成功之保障;吴王殿下不避嫌疑,不畏人言,亲执刀针,胆识与技艺缺一不可,乃成功之关键。三者之功,各有侧重,皆应得到与其贡献相匹配的厚赏。”
长孙无忌作为太子的亲舅父,语气更是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他微微抬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陛下,若非杜县伯三人甘冒奇险,力挽狂澜,承乾此生恐……每每思及此,臣作为舅父,便心绪难平,感激涕零。重赏功臣,方能彰显天家之恩义,朝廷之公允,亦可慰藉臣等之心。”
就连一向以耿直敢谏、常劝诫皇帝崇尚节俭的魏征,此刻也毫无犹豫,他挺直脊梁,声音铿锵:“陛下!臣向来认为,功必赏,过必罚,乃立国之根本,盛世之基石。杜远等人之功,非为一己之私利,实乃关系宗庙社稷之安稳,其赏赐若不能隆重,何以服众?何以立信?臣,附议!”
四位重臣,代表着文官集团的智慧、谋略、外戚的亲情以及谏官的刚直,此刻异口同声,其力量足以定鼎乾坤。封赏之事,似乎已成板上钉钉之局,只待皇帝金口玉言。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皆以为三人将跪谢隆恩之时,杜远、孙思邈、吴王李恪三人却再次相视一眼,眼神交流间竟是一片澄澈与淡然。他们齐齐出列,并非谢恩,而是躬身婉拒。
吴王李恪率先开口,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恳切,声音清朗如玉磬:“父皇,房相及诸位大人的厚爱,恪感激于心,铭感五内。然,救治太子兄长,乃发乎人伦天性,源于兄弟血脉之情。恪身为皇子,为兄长尽一份心力,是理所应当之本分,岂能因此便视为功劳,邀取赏赐?”
“若今日因救治兄长而受重赏,他日面对其他兄弟乃至天下百姓,恪又当如何自处?只怕这赏赐,反会成为心中枷锁,玷污了这份纯粹的手足之情。恳请父皇与诸位大人,体谅恪之愚诚,收回成命。恪别无他求,唯愿继续追随孙师潜心医道,他日能以此微末之技,解更多黎民疾苦,于愿足矣,于心安矣。”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将功劳归于伦常本分,既全了兄弟之义,又彰显了谦逊品格,令人动容。
紧接着,药王孙思邈缓缓捋了捋胸前雪白的长须,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笑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山涧清泉,潺潺流淌入每个人心田。
“陛下,诸位大人。老朽虚度近百春秋,早已将世间浮名虚利,视若天际浮云,风中过耳。行医救人,乃是医者天命,无论榻上之人是太子殿下,还是山野樵夫,在老朽眼中,皆为亟待救治之生命。”
“此次能参与救治太子,乃是机缘巧合,亦是老朽验证毕生所学、探索医道新境的一次契机。于老朽而言,过程之艰险,成功之喜悦,已是最大回报。陛下若赏赐金银田宅,于老朽这般行将就木之人,不过徒增身外负累,反扰了山野清静。”
“老朽别无他求,只愿返回林泉,整理毕生医案心得,栽培几味珍稀药草,若能将这些微末经验流传后世,造福将来之医者病患,便是对老朽此生最大的‘赏赐’,亦胜却人间富贵万千。” 他的理由超然物外,境界高远,将医者父母心诠释得淋漓尽致,令人肃然起敬。
最后,所有的目光,包括李世民那带着几分好奇和玩味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杜远身上。众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这位总是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的杜县伯,此番又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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