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随着李世民,穿过几道回廊,从象征着至高权力与严肃议政的两仪殿,来到了更为幽静雅致的立政殿。
此处的氛围明显不同,少了几分朝堂的威压,多了几分家庭的温馨与生活气息。殿内陈设依旧华贵,但更显精巧舒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而非龙涎香的庄重。
长孙皇后早已命宫人备好了一桌精致却不过分奢华的膳馔,见二人进来,她微笑着迎上前,仪态万方中带着女主人的亲切。更让杜远感到些许意外的是,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以及长乐公主李丽质,竟然也都在场。这显然是一场规格颇高的“家宴”。
“儿臣拜见父皇(陛下)。”三位皇子公主见到李世民,立刻齐齐行礼。太子李承乾举止一如既往的恭谨得体,眉宇间带着储君的沉稳;魏王李泰则难掩脸上的兴奋与红光,显然还沉浸在获得修路重任的喜悦中;
而长乐公主李丽质在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后,一双清澈妙目便忍不住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羞涩,还有难以掩饰的明亮光彩,悄悄地、快速地落在了杜远身上,旋即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长孙皇后柔声道:“陛下,杜县公,快请入座吧。今日算是家宴,杜县公不必过于拘泥礼节,随意些便好。”她的话语如同春风,很好地缓解了杜远可能存在的局促。
众人依序落座。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居主位,杜远被安排在李世民下首的客位,对面便是太子、魏王和长乐公主。精致的瓷器和银箸摆放得一丝不苟,宫娥悄无声息地布菜斟酒。
宴席伊始,作为储君的李承乾率先举起了手中的玉杯,他神色郑重,语气十分诚恳:“杜县公,今日朝堂之上,你刚正不阿,为国除奸,后又献上修路良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承乾身为太子,深感敬佩,在此敬你一杯。”
他这番话,既代表了皇室对杜远功劳的正式认可,也微妙地传达出他对于杜远支持李泰修路一事并无个人芥蒂的豁达胸襟,彰显了储君的气度。
杜远连忙双手举杯,微微欠身:“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臣子本分,不敢当殿下如此赞誉。”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泰早已按捺不住,他激动地几乎要从席位上站起来,胖乎乎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声音也提高了些许:“杜兄!不,杜县公!多谢!真是太感谢你了!若非你在父皇面前极力举荐,又将水泥这等神器无偿供给,这督修道路的重任,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来!”
“你放心,我李泰在此立誓,定当殚精竭虑,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漂漂亮亮,绝不给你丢脸,绝不辜负父皇和你的期望!”他言辞直白,情感热烈,对杜远的推崇和感激之情毫不掩饰。
杜远看着李泰那真挚的模样,也笑了,安抚道:“魏王殿下切莫如此客气。殿下有心为国效力,勇于任事,且对工程营造素有见解,此重任非殿下莫属。臣不过是顺水推舟,略尽绵力罢了。预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时,坐在长孙皇后下首,一直安静倾听的李丽质,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脆悦耳,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崇拜光芒:“杜县公,你……你好生厉害!我……我在后面都听宫人说了,你在朝堂之上,面对那么多大臣,把那……那些不好的官儿说得哑口无言,真是大快人心!还有那个……那个能让泥土变成坚硬石头的水泥,当真也是你做出来的吗?真是太神奇了!”
少女的心思单纯而直接,她对杜远的兴趣和钦佩,如同清澈的溪流,一眼可见。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将儿女们对杜远的不同态度尽收眼底,相视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为人父母的欣慰。李世民惬意地抿了一口温酒,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远,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更为私人的领域,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杜卿啊,今日你在朝堂之上,为了那王萱姑娘,可是不惜与太原王氏这等庞然大物正面交锋。朕听得出来,你二人情谊非同一般。如今她家人已然脱险,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有何打算?若是两情相悦,朕或许可以破例为你二人赐婚,成就一段才子佳人、共渡难关的佳话,如何?”
李世民这话一出,席间的气氛瞬间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原本和谐轻松的氛围仿佛凝滞了一瞬。
李丽质原本带着明亮笑意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一僵,如同被微风惊扰的花瓣。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了眸中的神色,手中的银筷也变得有些沉重,只是无意识地、轻轻地拨弄着碗里那块晶莹剔透的笋尖,仿佛那笋尖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
杜远没想到皇帝会在这种场合、如此直接地问起这件事,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神色变得认真而郑重,拱手道:“陛下厚爱,皇后娘娘关怀,臣感激不尽。只是……臣与萱娘虽彼此心意相知,但臣私以为,如今便谈及婚嫁,尚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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