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枚巨大的、熟透的橙子,缓缓沉入远山的怀抱,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锦缎。
温暖的余晖洒在乡间土路上,也洒在杜远风尘仆仆的身上。他骑在马上,不疾不徐地朝着杜家村行去,马蹄踏起细微的尘土,在金光中飞舞。
村口的老槐树下,似乎一直有人影在翘首以盼。见到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那身影立刻激动地转身,飞也似的奔回村里报信去了。
当杜远骑着马,踏着最后一缕金辉来到自家那座熟悉的院落前时——虽然如今已扩建得颇为宽敞气派,青砖围墙,高门大院,但依旧保留着农家特有的质朴与温暖——爷爷杜老汉、母亲杜柳氏,以及那道让他心头一暖的倩影——王萱,早已焦急地等候在了大门口。
杜远刚勒住马,还未及翻身下马,杜老汉便已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步履略显蹒跚却异常迅速地迎了上来。老人布满深深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一把紧紧抓住了孙儿的胳膊,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老人仰起头,浑浊却充满关切的双眼紧紧盯着杜远,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沙哑和担忧:“远儿,可算回来了?宫里……宫里没出啥事吧?陛下留你那么久,没为难你吧?” 每一个字都透露出长时间的煎熬和牵挂。
母亲杜柳氏也紧跟着围了上来,顾不上礼节,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眼中噙满了泪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儿子,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生怕他在那深宫禁苑里受了半点委屈,少了根头发。她嘴唇翕动着,想问什么,却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呼唤:“远儿……”
就连站在稍后一些的王萱,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但那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的纤纤玉指,以及她那微微抿紧、失去些许血色的嘴唇,都清晰地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她的目光牢牢锁在杜远身上,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所有的答案。
这段时间,杜远在长安朝堂上屡掀惊涛骇浪,虽然杜家村的村民们都引以为荣,奔走相告,但作为至亲家人,他们心中更多的却是日夜不停的提心吊胆。
尤其是这次杜远被皇帝单独留下,时间又如此之久,各种猜测和一些隐晦的、带着嫉妒或恶意的闲言碎语难免在暗地里流传开来,让他们更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杜家这棵刚刚枝繁叶茂、眼看就要参天的大树,会突遭无法预料的狂风暴雨。
看着亲人们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憔悴,杜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立刻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拨开乌云的阳光,故意用极其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欢快的语气说道:“爷爷,娘,萱儿,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心,没事!不但一点事都没有,还有天大的喜事等着咱们呢!”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闻声跑出来的杜子鄂,然后亲热地搀扶住爷爷的胳膊,“走,咱们进屋说!站着像什么话!”
进到宽敞明亮、布置得虽不奢华却十分温馨舒适的堂屋,杜远先是从一直眼巴巴望着他的王萱手中接过她连忙递上的一碗温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一路的干渴顿时缓解了不少。
他用袖子抹了抹嘴,然后清了清嗓子,面向眼含期盼的家人,朗声宣布,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陛下隆恩!因孙儿此次……嗯,算是为朝廷立了些许微末功劳,特晋孙儿的爵位,从县男提升为——县公了!食邑也相应增加了不少!”
“县……县公?!”杜老汉手里的拐杖“咚”地一声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那双见惯了风霜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嘴巴微微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来村里征过粮税的县令老爷,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县公?!那可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爵位,是真正的贵人!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天大荣耀!
杜柳氏先是一愣,仿佛没听清,待反应过来,双手猛地合十,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她不住地向着虚空作揖,声音哽咽地念叨:“祖宗显灵,祖宗保佑啊!列祖列宗在上,我儿有出息了!我杜家……我杜家真的光宗耀祖了!”
前段时间所有的担忧、压抑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扬眉吐气的狂喜和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她几乎站立不稳。杜家,是真的彻底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一步踏入了真正的贵戚行列!
王萱站在一旁,闻言也是嫣然一笑,如花朵绽放,真心实意地为杜远感到高兴。她看着杜远的目光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赖与难以言喻的骄傲,柔声道:“恭喜公子爵位晋升。” 在她心中,杜远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荣耀。
杜远看着家人欣喜若狂的模样,满足地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王萱,神色变得认真而郑重起来:“萱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也立刻去告诉伯父伯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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