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年关的喜庆,在杜家村通往长安城的官道上,一支特殊的队伍正缓缓前行。
数十辆牛车满载着用麻绳捆扎妥当的铜钱,杜家村的护卫们身着统一的棉袄,神情警惕而自豪,护送着这笔惊人的财富,分别驶向长安城内那些朱门高墙的府邸。
这是杜远在兑现他年初的承诺——按照各家在酒楼、养殖场乃至新兴制茶产业中所占的干股,进行第一次年底分红。
首先收到这份“惊喜”的,自然是皇宫内库。当内侍省的大小官员们看着那如同小山般堆积起来的铜钱,几乎晃花了眼,小心翼翼地清点、记录、入库。
最终,那惊人的数目被呈报到李世民面前时,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天可汗,指尖在账簿上轻轻敲击,竟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随即朗声大笑,浑厚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好!好个杜远!朕当初只当他少年意气,说说罢了,没想到竟是如此厚礼!真乃信人也!”
他看着那数字,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这笔钱化作来年更精良的玄甲军装备、更坚固的河堤水渠,心中对那远在杜家村的少年,评价又高了一层。
紧接着,梁国公房玄龄、莱国公杜如晦的府门前,也迎来了送钱的队伍。
房、杜二人站在廊下,看着院中那黄澄澄、在冬日淡阳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铜钱,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既有意外之喜,更有深沉的欣慰。他们当初投钱,多半是出于对晚辈的提携和一种模糊的期许,何曾想过回报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丰厚。
房玄龄轻捻长须,缓缓叹道:“此子不仅有点石成金之能,更难得的是重信守诺,利益当前而不忘旧约,实乃异数。”杜如晦点头,目光深远:“懂得与人分利,不恃才傲物,不独享其成,这才是真正的长久立身之道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命家人备上回礼——房府送的是一套孤本典籍,杜府则是一方前朝古砚和几锭上好的徽墨,礼物不显奢华,却皆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郑国公魏征的府邸向来清俭,当这笔远超预期的分红送至时,连一向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的魏征也愣怔了片刻,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微微松动,竟牵起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虽以诤臣闻名,却非不食人间烟火,深知这笔钱足以让家人过一个宽裕的年,更能周济族中那些勤勉却贫寒的学子。
他沉吟半晌,吩咐夫人将庄子上今年收成最好的一批新米和精心腌制的腊肉、风鸡备上,作为回礼,并亲自铺开信纸,用他那骨力遒劲的笔法,写了一封虽简短却字字诚恳的谢函。
而到了卢国公程咬金、鄂国公尉迟恭、胡国公秦叔宝等武将府上,那更是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热闹。
程咬金看着几乎堆满偏厅的铜钱,乐得见牙不见眼,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身旁亲随的肩膀,声若洪钟:“哇哈哈哈!俺老程就知道!杜小子够意思!痛快!今晚府里统统加菜!人人有赏!”
他回赠的礼物也极具他的风格——一张他年轻时珍爱异常、力道强劲的柘木弓,外加好几坛贴着御封红纸的佳酿。秦叔宝和尉迟恭亦是满面红光,回礼多是宝刀、骏马,只觉杜远这般少年英杰,正该配这些沙场利器。
然而,在这片几乎席卷了整个长安顶级权贵圈子的欢喜浪潮中,唯独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府上,显得格外不同。
杜家村的送钱队伍依礼将那份绝不算少的分红送达时,长孙无忌亲自在前厅接待,面色平静无波,指挥下人清点、入库,流程一丝不苟,礼节周全得挑不出任何错处。
但他脸上既无程咬金那般毫不掩饰的狂喜,也无房杜二人那种欣慰感慨,甚至……没有准备任何回礼。
他只是客气而疏离地将人送出门外,仿佛这仅仅是一桩银货两讫的商业往来,与情谊、与欣赏,毫无干系。
消息很快传回杜家村。杜远正和王萱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核对杜家村自家产业的年终结余。
听闻此事,杜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那支狼毫小楷,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自嘲的弧度,对身边面露忧色的王萱轻声道:“瞧见没?咱们的赵国公,心里那根刺,怕是还没拔出来呢。”
王萱黛眉微蹙,放下手中的算盘,语气带着关切:“远哥,这般下去,会不会……”
杜远摆了摆手,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炉中烧得正红的炭块,溅起几点火星:“无妨。
他肯收下钱,便说明至少在这生意场上,他还认账。不回礼,是他的态度,我明白了便是。”他语气轻松,但望向窗外萧瑟冬景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他心知肚明,因着李丽质那桩突如其来的“宣言”,这位未来的朝堂巨擘已对他心生芥蒂,这绝非区区钱财可以化解。但他并不后悔当日的应对,也无意卑躬屈膝地去挽回什么。有些结,或许唯有光阴才能慢慢解开。
就在这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心思各异的气氛中,贞观四年悄然翻篇,大唐迎来了万象更新的贞观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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