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阳光如同融化了的金子,暖洋洋地洒满人间。和风自终南山麓款款而来,带着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和不知名野花的淡雅甜香,轻柔地拂过杜家村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长安城“女人坊”门前贵女云集、一香难求,长乐公主李丽质对着账簿眉开眼笑之际,这场风靡京城热潮的幕后推手杜远,却正享受着与都市喧嚣截然不同的田园宁静。
村中平整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路旁的垂柳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如烟似雾。
杜远紧紧握着王萱温软的手,两人并肩慢行。王萱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朵杜远清晨为她摘下的海棠花,却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听着杜远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笃定的声音,说着学堂、庄稼或者是一些她听来新奇有趣的见闻。
“远哥儿,带萱丫头遛弯呢?”扛着锄头正准备下田的老汉停下脚步,古铜色的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像盛开的菊花。
“杜县公,王娘子,今儿气色真好!瞧这郎才女貌的,真真是天生一对!”正在院中晾晒衣物的王寡妇扬声道,嗓门洪亮,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美。
更有那相熟调皮的小伙子,隔着篱笆就挤眉弄眼地喊道:“远哥,这手都牵上了,啥时候请咱们喝喜酒啊?咱们可都备好份子钱,就等您一声令下啦!”
这些善意的调侃,让王萱羞得耳根都透出胭脂色,仿佛天边最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她白皙的肌肤。
她下意识地想将手从杜远温暖干燥的掌心抽回,却被杜远更紧地握住,那力道坚定而温柔,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与宣告。
她只好将头埋得更低,抿着唇,但那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感觉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杜远倒是坦然,闻言哈哈一笑,声音清朗,对着那喊喝喜酒的小伙子回道:“急什么!好饭不怕晚!到时候开席,你可别抱着钱匣子哭穷,少了可不行!”
两人就在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调侃和淳朴祝福声中,走到了村东头的金谷学堂。
几年前还只是几间低矮茅屋的小小私塾,如今已然焕然一新。放眼望去,是十几排整齐宽敞的青砖灰瓦房,窗明几净。
此时正是课间,院子里,扎着总角的小童们追逐嬉戏,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稍大些的学子则三三两两聚在廊下,或讨论课业,或比划着刚学的拳脚,处处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那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隐约传出,与院内的喧闹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乐章。
学堂的实际负责人魏叔玉——魏征那位被“扔”到杜家村历练的儿子,此刻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
他眉头紧锁,形成深深的“川”字,手里紧紧攥着一卷书,时不时停下来叹一口气,连头上那顶方正的儒巾似乎都耷拉了几分,透露出主人的愁绪。
一抬头看见携手而来的杜远和王萱,他先是愕然,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愁容瞬间被惊喜取代,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呀!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魏叔玉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儒巾,故意做出极度夸张的惊讶表情,语调抑扬顿挫地调侃道,“咱们杜大县公、日理万机的杜财神,不在自家那‘凤阁龙楼’里享受温柔,吟风弄月,怎么有闲暇踏足我这满是泥猴子吵嚷、墨水味冲天的寒酸学堂了?莫非是萱姑娘亲手沏的香茗,还不如我这学堂里墨锭磨出的汁水有滋味?”
他如今与杜远极为熟稔,说话早已没了最初的拘谨,带着文人特有的诙谐。
王萱被他这番话说得脸颊飞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轻轻一跺脚,嗔道:“魏大哥!你……你再胡说,下次新出的糕点,可没你的份了!”
杜远则笑着上前,不轻不重地捶了魏叔玉肩膀一下:“好你个魏叔玉,几日不见,这嘴皮子功夫见长,都快赶上长安西市说书的了!我看你是真闲得发慌,要不要我修书一封给魏大人,就说杜家村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他在御史台给你找个更能‘施展才华’的差事?”
“别!千万别!”魏叔玉连忙摆手告饶,脸上瞬间换上了苦瓜相,“我的好县公,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儿正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后悔呢,你就别雪上加霜了!”
“哦?何事竟能让我们素来沉稳的魏大学士愁成这般模样?”杜远收敛了玩笑之色,认真问道。
魏叔玉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
他转过身,指着学堂里那些正埋头苦读,或者四五个人头碰头、挤在一起看一本泛黄书籍的孩子们,语气充满了无奈和焦虑:“还不是这要命的课本闹的!你也看到了,咱们金谷学堂承你之力,规模日益扩大,如今在册的蒙童和学子已近五百人!可这书本,尤其是《千字文》、《急就章》这些蒙学读物,你编写的那些基础算学、格物图解册子,实在是杯水车薪,太过短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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