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转眼间一年过去。长安城日新月异的喧嚣与深层次的变革,其影响力并未被巍峨的城墙所隔绝。这一日,一支饱经风霜、带着高原特有寒气的吐蕃使团,在赞誉(吐蕃宰相,实权人物)禄东赞的亲自率领下,历经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帝国的心脏——长安。
使团甫一进入京畿地界,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那宽阔得可容数车并行、路面平整如砥砺过巨砚、呈现出奇异青灰色的"官道",与他们吐蕃境内那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崎岖坎坷、每逢雨雪便泥泞难行的羊肠山路,形成了判若云泥的天壤之别。
车马行驶其上,竟几乎感受不到惯常的颠簸,只有平稳而迅捷的前行。禄东赞骑在马上,沉默地观察着道路上往来如织、装载量明显远超他认知的庞大商队,以及那些背负信筒、纵马飞驰却依旧身形稳健、速度明显快过寻常驿骑的传信兵卒。
他那双深邃如高原湖泊的眼眸中,不禁掠过一丝凝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已对大唐如今展现出的国力与掌控力,有了远超以往的全新评估。
待进入长安城内,眼前的景象更是让这些高原来客目眩神迷。街道宽阔笔直,以某种坚硬的灰褐色材料铺就,整洁得超乎想象。
市井之间,人声鼎沸,百业兴旺,喧闹中却自有一种井然有序的律动。尤其当他们看到一份份被称为《长安报》的纸页在民众手中迅速传递、翻阅,并引发阵阵热烈讨论甚至争辩时。
禄东赞凭借其过人的政治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迥异于他过往所知的任何国度的氛围——那是一种信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底层流通、寻常百姓似乎也能感知并参与到某些宏大叙事中去的、充满活力的气息。
他甚至不动声色地命人设法弄来了一份报纸,尽管对上面频繁出现的"水泥"、"记者"、"通车盛典"等新词感到困惑不解,但那版面之整洁、字迹之统一清晰如拓印、内容之详实仿佛亲见,都让他内心深处警铃大作。
他隐隐感觉到,大唐不仅在武力、经济上日益强盛,似乎在文化传播、信息掌控乃至凝聚人心方面,也掌握了一种他目前完全无法理解、却足以撼动旧有秩序的全新力量。
次日,庄严恢宏的大明宫内,李世民于含元殿正式接见吐蕃使团。禄东赞依足藩臣礼节,恭敬地呈上镶嵌着宝石的吐蕃国书与琳琅满目的贡品,言辞谦卑而恳切,转达了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对天可汗陛下的无限仰慕与永世修好之诚意。
然而,在一番外交辞令之后,他话锋巧妙一转,终于道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
"尊贵无匹的天可汗陛下,我主松赞干布,久慕大唐物华天宝,人文荟萃,尤倾心于陛下与文德皇后嫡出之明珠——长乐公主李丽质殿下之贤淑仪态与聪慧风华。
为永固吐蕃与大唐甥舅之盟好,保西南边陲永享太平,烽燧不举,特遣外臣,冒昧恳请陛下天恩,赐婚长乐公主殿下下嫁于我主。若蒙允准,吐蕃愿世代奉大唐为舅,永为帝国西南之忠诚藩篱,岁岁朝贡,绝不背盟。"
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脸上原本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微微收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李丽质乃他与长孙皇后嫡出的长女,自幼钟灵毓秀,性情温婉,是他与皇后的心头肉,掌上珠,岂愿让其远嫁那苦寒贫瘠、风俗迥异的高原之地?
他略作沉吟,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婉拒道:"赞誉阁下,贵主松赞干布之美意,朕心甚慰,已知其诚。然小女丽质,自幼体质单薄,御医屡言需精心调养,恐难适应贵国高原之酷寒与稀薄之气。
加之朕与皇后爱之深切,实不忍其远离长安,饱受思乡之苦,骨肉分离之痛。朕以为,唐蕃既已结盟修好,情谊自在心中,何须必以联姻为唯一信证?彼此大开边市,互通有无,各守疆土,相安无事,同样可保西南百年太平,黎民安居乐业。"
禄东赞似乎对此番拒绝早有预料,他面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再次深深躬身,言辞愈发恳切:"陛下怜爱公主之心,舐犊情深,外臣感同身受,五内俱感。然我主求亲之诚意,天地可鉴,若陛下仅以公主玉体欠安为由相拒,恐难令我吐蕃上下臣民心服口服,亦恐有损两国深厚之情谊。
外臣不才,此番东来,携有三道疑问,乃我吐蕃国内智者汇聚,苦思冥想亦不得其解之难题。若天朝上国,群英荟萃,能有贤才雅士,解此三题,则足见大唐人才济济,智慧如瀚海无涯,我吐蕃自当心悦诚服,拜服天朝文治光华,绝不再提和亲之请,即刻返回复命。
若大唐无人能解……"他适时停顿,留下无尽余地,"还望陛下,念在我主一片赤诚及唐蕃和睦之千秋大计,再三思和亲之议。"
这便是要以智慧较量,来考较大唐的底蕴了。李世民目光骤然一凝,心知这是吐蕃以退为进的高明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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