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婚宴持续了许久,喧嚣的声浪如同潮水般,在月上中天时,才渐渐开始退去。
村民们带着满心的祝福与微醺的醉意,陆续归家;一众国公官员们也心满意足,在仆从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带着对杜远未来以及那三月赌约的种种思量,踏着月色离开了杜家村。
作为今日绝对的主角,杜远自然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程咬金、尉迟恭这些老将,带着程处默、秦怀玉等小辈,轮番上阵,酒杯几乎就没离开过杜远的手边。
饶是杜远早有准备,偷偷让杜忠在自己的酒壶里掺了不少水,也架不住这热情似海的攻势,脸上已然泛起了红晕,脚步也有些虚浮。
“不行了不行了……诸位叔伯兄弟,高抬贵手!”杜远连连告饶,做出醉态可掬的模样,捂着额头,“再喝下去,小弟怕是连洞房的门都找不着了,那可就真成了长安城的笑柄了!”
“哈哈哈!杜小子,你这滑头!定是在酒里掺了水!”程咬金火眼金睛,大笑着戳穿,却也没再强行灌酒,只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罢了罢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俺老程就不耽搁你的好事了!快滚去新娘子那儿吧!”
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总算放过了他。杜远如蒙大赦,在杜忠和几个机灵小厮的“掩护”下,终于“狼狈”地脱离了酒宴的中心战场,朝着那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走去。
新房内,红烛高烧,映照得满室皆春。王萱依旧顶着大红盖头,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婚床边,姿态优美,静默如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是花瓣和熏香混合的味道。
杜远踏入新房,几名等候在此的、有福气的全福妇人和侍女便笑着迎了上来。
“请新郎官挑起喜帕,称心如意!”一位全福妇人笑着将一柄缠着红绸的玉如意秤杆递到杜远手中。
杜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小心翼翼地、用那秤杆的尾端,轻轻挑开了那方掩盖了王萱容颜许久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略施粉黛、艳光四射的娇颜。烛光下,王萱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那份清冷与聪慧,此刻全然化为了新嫁娘的娇羞与妩媚,美得不可方物。她抬眼,飞快地看了杜远一眼,那眼中水光潋滟,含着无限情意,随即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杜远只觉得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几拍。
“请新人共饮合卺酒,同甘共苦,永结同心!”侍女端上两杯用红丝线连着的匏瓜盛放的酒水。
杜远和王萱各取一杯,手臂相交,四目相对,将杯中那略带苦涩却又回甘的酒液缓缓饮尽。
“请新人行结发礼,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全福妇人又拿起剪刀,分别从杜远和王萱的鬓角剪下一小缕头发,细心地将它们缠绕在一起,用红绳系紧,放入一个精致的锦囊中。
一系列繁琐而庄重的礼仪终于完成,全福妇人和侍女们笑着说了许多吉祥话,这才悄然退出了新房,并细心地将门掩上。
刹那间,喧闹与繁琐尽数被隔绝在外,新房内只剩下红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两人逐渐清晰可闻的呼吸与心跳声。
所有的仪式与喧嚣终于沉淀下来,如同河水中翻涌的泥沙缓缓落定,露出清澈见底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静谧空间。杜远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清茶,递了一杯给王萱,两人相视一笑,白日里的紧张与疲惫似乎都在这无声的交流中融化。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带着凉意和草木清香的夜风涌入,吹散了满室的燥热。窗外,月色如水,洒在静谧的杜家村,远处依稀还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安宁。
“萱儿,”杜远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无比的温柔,“总算……只剩下我们了。”
王萱抬起头,眼中含着水光,那是喜悦,是放松,亦是全然的托付。她轻轻靠进杜远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坚实和温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夕阳曾将河滩染成一片赤金,水流在那里拐了个弯,冲积出一片柔软的沙洲。一只河蚌正懒洋洋地张开两片粉色的壳,露出内里月光般柔润的珠光,享受着落日最后的暖意。
就在这时,一道细长的影子掠过水面。
那是一只灰鹬,铁灰色的羽毛在夕照里泛着冷光。它尖喙如针,长腿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离蚌不远处的浅滩上。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片毫无防备的柔软。
鹬鸟的动作快如闪电,修长的脖颈猛地一弹,尖喙直刺蚌肉!
“咔!”
就在电光火石间,河蚌的两壳以惊人的速度猛然合拢。那不是简单的闭合,而是积蓄了河底无数个日夜的力量,像一道突然落下的铁闸。坚硬的蚌壳死死夹住了鹬鸟那未来得及收回的长喙,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鹬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住了,它剧烈地扑扇着翅膀,试图挣脱。铁灰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搅乱了平静的水面。可蚌壳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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