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那“下嫁”二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在杜远耳畔轰然炸响,余音滚滚,震得他神魂都为之一荡。
周遭文武百官的惊呼、潮水般的祝贺、或是那些掺杂着难以置信与复杂计算的窃窃私语,仿佛瞬间被推远,隔了一层无形的、嗡鸣的屏障,变得模糊而不真切。他仿佛独自立于风暴眼中,四周喧嚣震天,内心却是一片奇异的空白。
‘这就……成了?如此直接?如此……不容置喙?’ 杜远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机械地盘旋,如同卡住的齿轮。
他预想过事情终将解决,甚至私下揣度过陛下或许会给予某种默许或暗示,但他万万不曾料到,这位雄才大略的大唐天子,竟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公开的、汇聚了帝国所有顶尖权贵的场合,以如此石破天惊、近乎霸道的方式,将这件关乎皇室颜面、公主终身的大事,一锤定音!而且是“嫁”非“尚”!
这不仅仅是成全一桩姻缘,更像是一场极具象征意义的政治宣言,是帝王将自身最珍贵的“软肋”与信任,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
一股混杂着荒谬、巨大惊喜、以及一丝“历史剧本是否拿错”的强烈不真实感,如同决堤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传来——嗯,不是梦境。
他再次抬眸,望向高台上那位面带深沉笑意、目光如炬洞察一切的帝王,心中只剩下一个混合着叹服与震撼的念头:陛下,您这一手,当真是……雷霆万钧,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直到身旁的程咬金用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蒲扇大手,带着由衷的喜悦重重拍在他背上,那洪钟般的祝贺声几乎要震穿他的耳膜,杜远才猛地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惊醒。
他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在无数道或炽热、或复杂、或探究的目光聚焦下,深深躬身,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礼,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哑与激动:“臣……杜远,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立政殿内。
长孙皇后正携着女儿李丽质的手,于暖阁内说着体己话。话题自然不可避免地绕到了近日朝野热议的“近亲婚配之弊”,
以及那牵动无数人心弦的校场赌约。李丽质表面上维持着皇室公主的端庄与平静,但手中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细密的针脚不知何时已显得有些凌乱、滞涩。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午后,一名心腹宫女几乎是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入,甚至来不及完整行礼,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与狂喜,气息急促。
声音都变了调:“娘娘!公主殿下!天大的喜事!校场……校场传来确凿消息!陛下……陛下他当朝下旨,解除了公主与长孙世子的婚约!并且……并且……”
宫女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将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完整吐出:“陛下金口玉言,昭告百官,将公主殿下您……下嫁给蓝田县公杜远!是下嫁!择吉日以公主之礼,嫁入杜府!”
“哐当——”一声轻响。李丽质手中那方承载了她无数心事的绣帕连同精致的绣绷,一齐从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她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定身术法定住,僵直地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那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瞬间睁大到了极致,瞳孔中倒映着难以置信的璀璨华彩,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动都诉说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紧接着,一股压抑了太久、积蓄了太深、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轰然在她心底炸开!
那炽热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强自维持的矜持壁垒,淹没了长久以来的担忧、委屈与绝望!
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两抹娇艳欲滴、胜似三月桃花的红霞,那红晕迅速蔓延,直至白皙的耳根与纤细的脖颈,连那玲珑剔透的耳垂都变得绯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唇,似乎生怕那失控的、足以掀翻殿顶的喜悦会化作呐喊冲破喉咙。
然而,眼眶却先一步背叛了她的意志,迅速被滚烫的泪水充盈,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划过她滚烫的脸颊,留下湿润的痕迹,滴滴砸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带着幸福温度的湿痕。
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她无数个深夜中祈求醒来却总是失望的幻梦!父皇他……他竟然真的……真的用这样一种最彻底、最风光、最维护她心意的方式,为她劈开了所有的荆棘,将她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身边!
“丽质……我的儿啊……” 长孙皇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完美的喜讯冲击得心潮澎湃,难以自持。她看着女儿那副喜极而泣、激动得浑身微颤、几乎无法站稳的模样,自己的眼圈也瞬间红了,鼻尖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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