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村尚沉浸在杜远尚主的喧嚣余波中,如同湖面涟漪未平,另一股更深沉、更私密的喜悦暖流,已悄然浸润了杜家宅院的最核心处。
这一日,医圣孙思邈照例前来请平安脉。当他那布满智慧纹路、曾挽救无数性命的手指,轻轻搭在王萱纤细的腕脉上时,室内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
杜远、杜柳氏,乃至一旁吧嗒着旱烟的杜老汉,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孙神医的脸上。
起初,孙思邈神色平和,微阖双目,似在倾听血脉的细微低语。渐渐地,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那专注的神情愈发深邃,指腹下的感知也变得更加细腻。
时间点滴流逝,就在王萱紧张得心跳如擂鼓时,孙思邈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眸中,竟迸发出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喜光芒!
他并未立刻断言,而是换手再次仔细探察,凝神屏息,仿佛在确认一个无比重要的讯号。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抚着雪白的长须,转向紧张等待的一家人,脸上绽开了一个比春日暖阳还要和煦欣慰的笑容,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恭喜县公!恭喜老夫人!恭喜杜老丈!”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萱娘子——这是喜脉!且脉象圆滑流利,如珠走盘,搏动有力,乃是上佳的康健之兆!杜家香火,即将延绵,要添丁进口了!”
“轰——”的一声,王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心底直冲头顶,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耳边孙神医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眼前家人的面容也微微晃动。
她下意识地伸出微颤的双手,轻轻覆盖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正悄然孕育着一个与她、与远哥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杜远,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滚烫的喜泪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交叠的手背上。
但这泪水,再无半分往日的委屈与彷徨,那是极致的幸福在奔流,是长久期盼终得回响的激动,是心中所有悬而未决的石头安然落地的狂喜!
她终于……终于拥有了与远哥爱情的结晶,这份沉甸甸的纽带,比任何誓言都更具力量,将她之前因公主下嫁而产生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彻底冲刷得无影无踪。
“真……真的?孙神医,您、您可看准了?莫不是……莫不是哄我们老婆子开心?”
杜柳氏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步踉跄到王萱身边,一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紧紧攥住儿媳冰凉的手指,目光在王萱泪痕遍布却绽放着夺目光彩的脸上逡巡。
下一刻,她的眼泪也夺眶而出,那是欣慰、是狂喜、是盼了太久终于得偿所愿的释放!“好!好孩子!我的好萱儿!老天开眼,杜家列祖列宗保佑啊!”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反复摩挲着王萱的手背和手臂,仿佛想通过这触碰,直接感受到那尚未显怀的小小生命。
“哐当!”杜老汉手中的黄铜烟袋锅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那饱经风霜、布满沟壑的老脸因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一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此刻瞪得如同铜铃,嘴唇哆嗦着。
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洪亮笑声:“哈哈哈!好!好啊!我杜老汉要抱重孙子了!咱们老杜家的根,续上了!远子!好小子!真给你爹你爷长脸!干得漂亮!!”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肆意流淌,那发自肺腑的欢畅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瓦片。
杜远在最初的愣神之后,巨大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快步上前,无视还有旁人在场,轻轻地将那喜极而泣、微微颤抖的娇躯拥入怀中。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激动,一种混合着狂喜、责任与无限爱怜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贴近她沾湿泪水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带着磁性的沙哑声音低语:“萱儿,辛苦了……谢谢你,我们有孩子了。”
王萱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用力地、重重地点着头,泪水更加汹涌,却将那绽放着无比幸福与灿烂笑容的脸庞,深深埋进了他的胸膛。
杜家内部这脉脉温情的喜悦尚未完全消化,来自长安城的又一道雷霆之音,便已裹挟着皇家的威严与急切,为杜家村的狂欢注入了无可比拟的权威与紧迫感。
数匹快马踏着烟尘驰入村中,马上骑士身着宫中服饰,神色肃穆。为首的内侍手持明黄卷轴,当众展开,用那特有的尖细而清晰的嗓音,朗声宣读:
“陛下有旨!咨尔金谷县公杜远,德才兼备……钦天监奉旨卜算,天象呈祥,乾坤合和,特择定十日后,丙午吉时,为长乐公主李丽质下嫁金谷县公杜远之大婚佳期!婚礼一应仪典,于杜家村举行!朕与皇后,将亲临杜家村,为爱女主婚!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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