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雕花木门将外间所有的喧嚣与热闹彻底隔绝,新房里霎时间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
唯有桌上那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噼啪”声,跳跃的火焰将满室映照得一片暖融,也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新娘身上的馨香与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无限放大。
杜远站在床前,凝视着端坐在锦绣婚床上、顶着华美红盖头的新娘。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拿起早已备在一旁的玉如意。
他的手极为稳定,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波澜起伏?轻轻抬手,玉如意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入盖头底部,然后,以一种近乎庄严的缓慢速度,向上、再向上,缓缓将那方象征着遮羞与期盼的红色锦缎挑起。
烛光仿佛瞬间找到了归宿,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李丽质的脸上。她微微垂着眼帘,平日里清丽脱俗的容颜,因着精致的新娘妆容而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娇艳与难以言喻的雍容华贵。
柳叶眉被精心描画过,眼尾处淡淡扫了胭脂,如同桃花瓣的边缘。饱满的唇瓣点着鲜艳的口脂,如同熟透的樱桃,引人采撷。
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不住地轻颤着,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将她内心的羞怯、紧张以及那难以抑制的悸动,暴露无遗。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丽质……”杜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的温柔。他轻轻执起她交握的双手,那指尖的微凉与清晰的颤抖,让他心头一紧,不由得将那双柔荑更紧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中。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李丽质仿佛被注入了勇气。她终于缓缓地、带着新嫁娘特有的娇怯,抬起了眼眸。
刹那间,那双清澈如秋水、曾无数次在杜远梦中出现的眸子,直直地撞入了他的心底。烛光在她眼中跳跃,如同碎落的星辰,而那星辰中央,满满地、清晰地,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那里面有少女初为人妇的羞涩,有对未知的一丝不安,有历经波折、跨越生死才走到今天的激动,更有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倾慕与深沉的爱恋,几乎要将杜远溺毙其中。
“杜……杜远哥哥……”她的声音细弱蚊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蕴含着无限的柔情。
这一声呼唤,仿佛穿越了杏花微雨时曲江池畔的初遇,穿越了悬崖边生死一线时他的舍身相救,穿越了无数个深宫之中饱受相思与流言煎熬的日夜,终于在此刻,在这红烛高照的洞房之内,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妻子身份地唤出。
杜远只觉得心口被一种巨大的酸胀和幸福感充斥着,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走到铺着大红桌围的圆桌旁。桌上,早已备好了象征合卺的匏瓜酒爵。他执起酒壶,将甘醇的酒液缓缓注入其中,清冽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两人各执一爵,手臂自然而然地相交缠绕,形成了一个紧密的、无法分割的圆环。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他们缓缓将爵中之酒饮下。
酒味带着些许瓜果的微涩,但迅速被彼此眼中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意所中和,最终在喉间回味出无尽的甘甜与暖意,仿佛预示着未来无论甘苦,都将共同面对。
放下酒爵,杜远抬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为她卸下那顶缀满珍珠宝石、华丽却也无比沉重的凤冠。
当最后一根发簪被取下,乌黑亮丽、如同上好绸缎般的青丝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她单薄的肩背,柔和了她因紧张而略显僵直的轮廓,更添了几分慵懒与妩媚。
他的指尖在为她整理发丝时,无意间划过她细腻温热的颈侧肌肤,那滑腻的触感让两人都如同触电般,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多余。所有的倾诉、所有的承诺,早已在过往的生死相依、在彼此坚定的选择中铭刻于心。
杜远俯下身,一个温柔而珍重无比的吻,如同春日最轻柔的柳絮,先是落在她光洁微凉的额间,带着无比的怜惜与承诺;继而向下,轻触她微微翕动的、精致的鼻尖;最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极尽温柔地,覆上了那两片他渴望已久、此刻正微微颤抖着、如同玫瑰花瓣般柔软而甘甜的唇瓣。
起初,这只是唇与唇之间最轻柔的触碰,带着试探的意味和无限的怜爱。李丽质显然毫无经验,身体僵硬着,生涩而被动地承受着这陌生的亲密,一双玉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杜远胸前繁复的婚服衣襟,指节泛白。
然而,杜远极富耐心,他的吻如同和风细雨,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温柔地撬开她的贝齿,引导着她,安抚着她。
那回应虽然青涩,却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与炽热,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身心、灵魂乃至生命,都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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