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三少奶奶眼睛忽地一亮,绢帕半掩唇角,“奴家从未出过关,公子给说说关内的新鲜事可好?”说话间莲步轻移,缕缕幽香混着温热气息已拂至我都颈侧。
这般情态若换作寻常少年,怕早已神魂颠倒。偏生我都历经风月阵仗,只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这有何难。”
我都从容向三少奶奶讲述中原趣事,逗得她频频掩口轻笑。二人并肩而行,不觉来到义庄中央的院落。
刚进院中,我都便发觉此处颇为热闹。除了一众女眷外,正殿内还坐着几名留辫的清国人,似是本地借宿的过客。
然而人群中一个身形瘦小的青年格外醒目。
宽敞的院内,几名清国男子正与女眷们谈笑。我都目光掠过,立时锁定了居中那位矮个青年。
那青年约二十岁年纪,虽无北方人的魁梧身量,却生得面如冠玉,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子弟。两道浓眉下双目如电,鼻若悬胆,虽比不上我都这般风流倜傥,却也相貌堂堂。最惹眼的是他眉梢眼角透出的伶俐劲儿,言谈举止间妙语连珠。
我都正暗自端详,庄家三少奶奶已快步迎上前来:这位是从关内来寻亲的叶公子,今晚要在庄上借宿。说罢又引着我都认人:叶公子,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走到那青年面前,三少奶奶刚要郑重引见:这位可是我大清赫赫有名的韦——话未说完,青年朗声截道:在下韦小宝!贱名不足挂齿,叶公子万福!说话间朝三少奶奶眨了眨眼。
庄家三少奶奶心知韦小宝是诛杀鳌拜的幕后功臣,对她恩重如山。故而虽有疑惑,也未当场拆穿他的用意。两人这番细微动作虽只一瞬,却被我都尽收眼底。
咦?!
韦小宝?!
乍闻此名,再细看韦小宝笑容中暗藏的机锋,我都心头一凛,立时明白了七八分。算来时间路程,眼前这位相貌端正、谈吐诙谐的年轻人,必是他千里追寻的大清韦爵爷无疑!
正当我都暗自思忖,对面的韦小宝也滴溜溜转着眼珠,不住打量着他。
乖乖不得了!烧饼卷大葱!
天底下竟有比老子更俊的后生!
他奶奶的!我要是有这副皮相,还愁没有小娘子投怀送抱?
望着我都俊美无俦的容貌,韦小宝又是眼红又是嫉妒,艳羡之情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久仰,韦兄。
我都虽已猜出对方身份,却不动声色,只是抱拳还礼。谁都没注意到,他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位在满清朝廷如鱼得水的汉人爵爷,究竟有何过人能耐?
既然大伙都认识了,时候也不早了。庄家三少奶奶笑盈盈吩咐道:来人,给叶公子收拾间厢房安置。
在丫鬟引领下,我都被带到一间陈设齐整的客房。
叶公子,内院的屋子都住满了,只剩这间挨着太平祠的厢房,还望海涵。
这房间与停放灵柩的太平祠仅一墙之隔,夜风过处,隐约可闻纸钱窸窣之声。古人素来忌讳生死之事,因此这间厢房平日少有人住。
无妨!
有劳了!
然而在我都看来,那些普通人避之不及的鬼神之说,倒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向侍女道了谢,他把包袱放在床上准备休息。
刚要目送侍女离开,我都猛然记起门口婆子的告诫,心头涌起一丝疑惑。
姑娘稍等!
他拦住对方询问:方才进门时听守门婆婆说义庄近来不太平,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侍女目光游移,显得犹豫不决。
但见我都神色和善,终究压低声音道:说来蹊跷,约莫半个月前开始......
三言两语间,侍女便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
原来从上月起,每到深夜就有投宿者声称听见棺材移动、多人走动的声响。
可起身查看时,偏偏不见半点踪迹。
传闻经众人之口越传越玄,义庄闹鬼的说法渐渐成了方圆几十里令人色变的奇闻。
自此投宿者日益稀少,今日若非韦公子一行与深夜到来的我都,这义庄恐怕依旧门可罗雀。
竟是如此!我都恍然大悟。
难怪那婆子临走时要出言提醒。不过这类怪力乱神之说,在他看来还不如大魔神笑惊天来得可怕。
多谢姑娘告知。
弄清原委后,我都心中已有计较。
叶公子早些歇息吧。侍女见他面不改色,稍稍安心,若是夜里......听见什么响动,不必理会就好。
出于一片好心,侍女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有劳姑娘了。
我都展露笑颜,温声致谢。
侍女点点头,提着灯笼渐渐走远。
转眼间屋外只剩浓稠夜色,唯有我都房里的油灯泛着昏黄微光。
先养精蓄锐。
我都盘膝坐在床上,轻声自语。
虽然明知韦小宝就在隔壁,他却并不急着行动。
冥冥中他感觉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恐怕正在谋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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