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发什么呆!”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振连忙低下头,看见一个身着青色贴里的中年太监正不耐烦地看着他们。这人面白无须,眼角带着细密的皱纹,腰间系着的牙牌表明他是个有品级的内使。
“咱家是内官监的刘公公,专管你们这些新来的。”刘公公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入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第一条,眼睛放亮些,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瞎看;第二条,嘴巴闭紧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
王振默默记下,余光打量着同来的这些太监。他们大多只有十五六岁,面容稚嫩,眼神中带着惶恐与不安。相比之下,年近四十的他在这群人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刘公公注意到了他。
“奴才王振,三十有九。”王振躬身回答,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沉稳。
刘公公挑了挑眉:“这个年纪才入宫?倒是少见。”他顿了顿,“识得字吗?”
“略通文墨。”
“嗯。”刘公公不再多问,转向众人,“现在分配差事。念到名字的,跟着领路的公公去各处当差。”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年轻的小太监们陆续被带走。最后,只剩下王振和另外三人。
“你们四个,去内书房。”刘公公说道,“那里活计清闲,正适合你们这些年长些的。”
内书房位于文华殿后侧,是专门收藏、整理宫中典籍的地方。领路的太监是个哑巴,只是默默地在前带路,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长长的甬道。
王振留心观察着沿途的景象。宫殿巍峨,侍卫肃立,宫女太监们行色匆匆,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这座宫城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内书房是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青砖灰瓦,古木参天,与金碧辉煌的主殿区相比,显得朴素许多。院中几个小太监正在扫洒,见他们来了,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
“新来的?”一个身材微胖的太监从屋内走出,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白净,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倨傲,“咱家姓孙,是这里管事的。”
王振四人连忙行礼。
孙太监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落在王振身上:“这么大年纪才入宫?能干什么活?”
“奴才略识几个字,愿效犬马之劳。”王振恭敬地回答。
“识字?”孙太监嗤笑一声,“内书房最不缺的就是识字的人。去,把西厢房那些旧书搬出来晒一晒。”
这是一项繁重的体力活。西厢房里堆满了多年未动的典籍,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王振一声不吭地开始干活,将一捆捆沉重的书籍搬到院中,仔细摊开在早已架好的竹席上。
同来的三个太监叫苦不迭,唯有王振始终沉默。汗水浸透了他的青色贴里,灰尘沾满了他的面颊,但他手上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
“倒是个能吃苦的。”孙太监在廊下看着,对身边的小太监说,“可惜年纪大了,没什么出息。”
午膳时分,王振领到了入宫后的第一顿饭:一碗糙米饭,一碟咸菜,一碗看不到油花的菜汤。他默默地吃着,听着周围那些年轻太监的谈笑。
“听说皇上又要北征了?”
“可不是,宫里都在准备呢。”
“要是能跟着去就好了,说不定能立个功...”
这些年轻的面孔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而王振只是默默地咀嚼着粗糙的饭食。他知道,在这个以年轻为资本的地方,他已然输在了起跑线上。
下午的活计更加繁重。孙太监命他们清洗书房所有的窗棂。王振踩在高凳上,仔细地擦拭着每一格窗棂。透过明亮的玻璃,他可以看见书房内整齐排列的书架,那些他梦寐以求的典籍如今近在咫尺,却依然遥不可及。
“新来的,下来!”一个尖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振低头,看见三个年轻太监正站在下面,为首的那个叉着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师兄有何吩咐?”王振顺从地从高凳上下来。
那太监不过十六七岁,却摆足了架子:“咱家姓赵,比你早入宫三年,你该叫一声赵师兄。去,给我们打洗脚水来。”
王振垂下眼帘:“奴才这就去。”
这样的事情很快成了常态。因他年纪大、性子沉静,那些早入宫几年的小太监都爱使唤他。端茶送水、洗衣叠被,这些本不该他做的杂活,都落到了他身上。
“王振,去膳房领今日的份例!”
“王振,孙公公的屋子该打扫了!”
“王振,我的腰牌不见了,快帮我找找!”
他一一应下,从不抱怨。每当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听着同屋那些年轻太监的鼾声,才会允许自己在黑暗中露出一丝苦涩。
一个月后的某个午后,王振正在院中整理晒干的书籍,一位老太监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这人看上去年过六旬,腰弯得厉害,手中拄着一根拐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