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绾几乎是凭着本能,松开了紧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沉重的行李箱失去支撑,“哐当”一声轻响歪倒在脚边,滚轮兀自空转着。她完全顾不上它。视线里只剩下那个怀抱香槟色郁金香的身影。
她迈开脚步,不是走,而是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重新急促地响起,却不再是之前的慌乱,而是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奔向确定目标的坚定。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在飞速缩短。
冬别看着她像一只终于归巢的鸟,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朝他飞奔而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他几乎是同时迎了上去。
最后的几步,清绾跑得太急,鞋跟绊了一下光滑的地砖缝隙,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踉跄。
“小心!”冬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低呼出声,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一个大步上前,空着的那只手本能地、稳稳地伸出去,想要扶住她。
然而,清绾却在他伸手的同时,自己已经稳住了身形。她没有去抓他伸来的手,而是直接撞进了他张开的、带着慌乱和保护的怀抱里。
砰。
不是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身体与身体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撞击在一起时,发出的沉闷而温热的声响。
冬别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带着馨香和暖意的力量猛地撞进怀里,撞得他胸口微微发闷,脚下甚至不稳地后退了小半步才重新站稳。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圈住。
清绾的脸颊重重地埋进了他深灰色大衣的衣襟里。冰冷而略粗糙的呢料质感瞬间贴上了她温热的脸颊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战栗。下一秒,一股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气息——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带着一点书卷气的清冽味道,还有一丝长途奔波后淡淡的汗意——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是冬别的味道。
真实得让她想哭。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阔别了七百多个日夜的气息,贪婪地、用力地吸入肺腑。环在他腰后的手臂收得死紧,指尖隔着厚厚的大衣,几乎要嵌进他的身体里,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冬别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那熟悉的、带着淡淡甜橙香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她发丝间沾染的站台冷空气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和埋在自己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怀里的郁金香被挤压在两人身体之间,柔软的花瓣蹭着他的手臂和她的手臂,散发出清幽淡雅的芬芳,像无声的见证。
他原本紧张到僵硬的身体,在她不顾一切的拥抱里,一点点放松下来,然后,是更用力地回拥。圈在她背后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按向自己。隔着厚厚的衣物,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轮廓,感受到她胸腔里那颗和自己一样,正在疯狂擂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隔着血肉和衣料,重重地撞击着彼此。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人潮在他们身边涌动、分流,像一条喧嚣的河流绕过一块沉默相依的礁石。行李箱歪倒在脚边,无人理会。只有拥抱是真实的,是滚烫的,是隔绝了所有寒冷和喧嚣的堡垒。
冬别闭上眼,脸颊轻轻贴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递过来的湿意。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东西,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手臂收得更紧,紧到仿佛要将这两年所有缺失的拥抱,都在这一刻补偿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清绾在他怀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的抽噎。
这细微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冬别心中那团饱胀的、几乎要溢出的情绪。他微微松开一点怀抱,低下头,想去看她的脸。
清绾却固执地把脸更深地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只有环在他腰后的手收得更紧,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执拗。
冬别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不再试图让她抬头,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带着安抚的意味。抱着花束的那只手臂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将那束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香槟色郁金香,从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缝隙里,轻轻地、笨拙地举高了一点,递到她的身侧。
“清绾……”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自己都陌生的沙哑和温柔,“花……给你的。”
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终于动了动。
清绾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脸。
冬别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哭了。
长长的眼睫毛被泪水彻底打湿,黏连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出站大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那双向来明亮、带着狡黠或坚定的眼眸,此刻被水汽氤氲得一片朦胧,像蒙着薄雾的湖泊。她就那样仰着脸,用这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嘴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委屈和脆弱,又有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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