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正午,阳光像融化的琥珀,浓稠而温暖地淌满了酒店二十八层套房的每一寸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冬日洛阳略显清冽的天空,将室内的暖意衬得愈发珍贵。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气干燥得恰到好处,催生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慵懒。清绾陷在宽大柔软的亚麻色沙发深处,像一只被阳光晒化了骨头的猫,莹白的脚踝搭在沙发扶手上,脚趾在暖阳下无意识地微微蜷着,透出粉润的光泽。昨夜风尘仆仆抵达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此刻被这暖融融的静谧包裹、发酵,化作一种沉甸甸的舒适,让她连指尖都懒怠动弹。
武朝阳就坐在沙发旁厚实的羊毛地毯上,背脊放松地抵着沙发底座,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他膝头摊开一本厚重的《全球跨境电商支付与结算实务》,深蓝色的封面在光线下透出专业性的冷峻。他看得专注,眉心习惯性地微蹙,形成一道浅浅的竖纹,修长的手指偶尔划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流程图和英文术语,侧脸的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锐利。周遭的暖意与慵懒似乎都被他周身那层无形的、专注的屏障隔绝在外,自成一方严谨的世界。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缠绕。清绾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天花板上简约的几何吊灯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滑落,落在他微抿的、显得有些严肃的唇角,落在他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沉凝的眉宇。他沉浸在自己领域里的样子,总让她觉得安心可靠,又带着一丝微妙的、难以言说的距离感,仿佛隔着玻璃看一幅静物画。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碎片毫无预兆地撞进她放空的脑海——昨晚在酒店大堂前台,等待办理入住时,似乎有两个穿着同款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急匆匆跑过,其中一个嗓门洪亮,带着点北方口音的爽利,正兴奋地对同伴嚷嚷着什么。当时她正把身份证递给前台,武朝阳在低头核对手机上的订单信息,背景音嘈杂,只零星几个词像水珠般溅入她的耳中:“……食堂……新开的……绝了……排到门口……”
食堂?新开的窗口?
这个被忽略的片段,此刻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瞬间漾开了一圈圈清晰的涟漪,微妙地搅动了那份舒适的倦怠,勾起了某种纯粹的好奇。清绾轻轻侧过身,手肘支着沙发扶手,下巴轻轻搁在手背上,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上,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微哑,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糖霜:“哎。”
武朝阳没抬头,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视线依旧胶着在书上某张关于“跨境支付风险控制模型”的复杂图表上,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你们食堂的饭,”清绾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词,“好吃吗?”
书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武朝阳似乎顿了一下,才从那繁复的模型线条和冰冷条款中抽离出来,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路的、尚未完全褪去的茫然抬起头。正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进他深褐色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慵懒又带着点好奇的模样。他似乎花了半秒钟才完全理解这个跳跃的问题,随即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那点茫然被一丝了然的笑意取代,连带着眉心的竖纹也舒展开来:“食堂?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合上厚重的书,随手放在旁边的地毯上,身体朝她的方向侧了侧,手臂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瞬间放松下来,带上了面对她时特有的温和,“馋虫醒了?想尝尝?”
“嗯,”清绾坦然承认,脸颊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蹭了蹭,像只寻求舒适的小动物,“昨晚好像听谁提过一嘴,说新开了个什么很火的窗口?排长队?”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被勾起的、属于食物的期待,“真的好吃么?”
“还可以,”武朝阳回答得很实在,没有刻意拔高也没有贬低,带着他一贯的客观,“口味这东西很主观。新开的那家叫‘陇上人家’的档口,主打西北面食,风评确实挺爆棚的,一到饭点队伍能排到隔壁档口。”他看着她骤然亮了几分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加深,染上点促狭的笑意,“怎么,清绾美食家想去我们学校食堂体验一下‘人间烟火’?”
清绾立刻点头如捣蒜,随即又想起什么,眼里的光稍稍收敛,迟疑了一下,小声问:“能带校外的人进去吗?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别给你惹麻烦。”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让他为难或者违反什么规定,尤其是在他学业为重的时候。
“麻烦什么,”武朝阳失笑,语气轻松笃定,带着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能带。访客在门口登记一下身份信息就行,简单得很,一分钟搞定。”他探身拿过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利落地点了点,直接拍板,“那中午就带你去食堂吃,正好尝尝那个传说中的‘陇上人家’,鉴定一下是不是真那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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