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张家集在晨曦中显露出更加清晰的惨状。
但幸存者们脸上已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对未来的微弱期盼。
简单的食物和饮水被分发下去,伤者也得到了更妥善的集中照看。
陈稳与“荣兄”的队伍合力,将此地稍作整顿后,决定一同离开。
前往最近的,仍在后周控制下的边境军镇——武定寨。
一路上,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保持着行军队列,但两拨人之间的界限模糊了许多。
“荣兄”手下的护卫们,看向陈稳及其锐士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敬佩。
甚至带着一丝好奇的探究。
而陈稳这边。
经过连续两场并肩血战。
对这位气度不凡,武勇与见识皆属上乘的“荣兄”。
也早已心生好感与信任。
武定寨是一座依托山势修建的土石军堡,扼守着通往澶州腹地的一条要道。
堡墙不算高大,但旌旗招展,岗哨林立,戒备森严,远非张家集那般不设防。
尚未靠近,便有游骑斥候迎上前来盘查。
“站住!来者何人?!”
为首的什长声音洪亮,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支混合队伍。
尤其在陈稳等几个生面孔身上停留片刻。
“荣兄”并未下马,只是微微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
他端坐马背,并未立刻答话。
那份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就在这时,军堡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名身着低级军官服饰的队正,带着几名亲兵疾驰而来。
那队正远远看到“荣兄”的身影,脸色骤然一变。
急忙滚鞍下马,几乎是踉跄着跑到马前。
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垂首。
声音因激动和惶恐而带着颤抖:
“末将武定寨巡防队正王勇,参……参见使君!”
“不知使君驾临,有失远迎,望使君恕罪!”
“使君”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陈稳耳边!
他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真正确认时,心中仍不免掀起巨浪!
使君,乃是对节度观察使等一方大员的尊称!
在这澶州地界,能被边军将领如此惶恐尊称为“使君”的。
除了那位治军严明、礼贤下士的澶州节度使——柴荣!
还能有谁?!
赵大眼等五名锐士也是浑身一震!
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与他们同行两日,并肩作战,甚至一起啃过烤兔肉的“荣兄”。
他……他竟然就是!
自家首领心心念念想要投效的柴使君?!
柴荣端坐马上,受了那王队正一礼,语气平和却自有威严:
“王队正请起,本官此行乃微服巡查,尔等不知者不罪。”
“堡中主将何在?”
“回使君,张指挥正在堡内操练士卒,末将这就前去通传!”
王队正慌忙起身,就要往回跑。
“不必了。”
柴荣摆了摆手。
“本官自行进去即可。”
“你且约束好部下,加强警戒!”
“契丹游骑已能渗透至此,武定寨防务,容不得半点松懈!”
“末将遵命!”
王队正躬身领命,冷汗涔涔而下。
连忙让开道路,同时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偷偷打量了陈稳几人一眼。
心中猜测着这几人是何来历,竟能与使君同行。
柴荣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陈稳身上。
此刻。
陈稳已然翻身下马,立于道旁。
赵大眼等人见状,也连忙跟着下马,垂手肃立。
柴荣看着陈稳,脸上露出了相识以来最灿烂,也最真诚的笑容。
那笑容中带着些许“恶作剧”得逞的歉意。
但更多的则是毫无保留的欣赏与看重。
他也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陈稳面前。
陈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依照礼制,便要躬身下拜:
“草民陈稳,不知使君尊驾,此前多有冒犯失礼,望使君海涵!”
他话未说完,双臂已被柴荣稳稳托住。
“陈兄弟,何须如此多礼!”
柴荣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
“什么冒犯失礼?
“荒村夜谈,是你我肝胆相照;”
“张家集血战,是你我并肩御虏!”
“若非陈兄弟与诸位壮士,柴荣此番恐怕已凶多吉少,更遑论救下那些百姓?”
“你我之间,唯有战友之情,知己之义,何来上下尊卑之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不仅陈稳听得心中暖流涌动。
就连一旁的王队正和柴荣的护卫们,也都面露动容。
使君何等身份,竟对此人如此推心置腹,礼遇有加!
柴荣紧紧握着陈稳的手臂,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终于说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话:
“陈兄弟!你的才能、胆识、仁心、抱负,柴荣皆已亲眼所见,深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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