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外的校场。
远非焦土镇那片依着山坡平整出来的土场可比。
地面以黄土混合细沙反复夯实,平坦而坚硬,足以承受千军万马的践踏。
四周立着高大的旗杆。
代表柴荣节度使身份和麾下各支部队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清晨的阳光洒下,给这片肃杀的场地镀上了一层金边。
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汗水,皮革与钢铁的凛冽气息。
柴荣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戎装,未着明光铠。
只套了件深色皮甲,更显精干。
他亲自带着陈稳前来观摩后周军的日常操练。
其用意不言自明
——既要让陈稳了解他麾下的实力。
也是借此向军中众人正式引荐这位新晋的“贵宾”。
校场之上,数千军卒正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进行操演。
步卒方阵喊着号子,进退有序,长枪如林。
在号令下整齐划一地突刺、收回;
弓弩手们引弦放箭,箭矢破空的嗖嗖声不绝于耳。
远处的箭垛上很快便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支;
更有数百骑兵在划定的区域内往复奔驰。
演练着迂回、包抄、突击的战术。
马蹄声如同闷雷,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
军容严整,士气高昂。
陈稳默默观察着,心中暗自点头。
柴荣治军,果然名不虚传。
这些军卒动作熟练,令行禁止,显然平日里操练刻苦,绝非乌合之众。
尤其是其中几支打着不同旗号的部队。
无论是士兵的精气神还是装备的齐整程度。
都明显高出一筹,应是军中的主力锐旅。
“陈先生觉得,我军操练如何?”
柴荣在一旁含笑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
他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军队,颇有信心。
“令行禁止,法度森严,使君治军,果然了得。”
陈稳由衷赞道。
“尤其那几支劲旅,堪称虎贲。”
他伸手指了指场中几处。
柴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先生好眼力。”
“那黑旗者,乃是我亲卫马军,指挥使韩通,性如烈火,最是骁勇。”
“那红旗步卒,指挥使张永德,沉稳善守,亦是干才。”
他一一为陈稳介绍着麾下将领及其部队特点。
显是已将陈稳视为可以参与核心军事的心腹。
然而。
这番景象落在校场边缘,那些正在休整或等待操练的将领眼中。
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柴荣亲自陪同一位陌生年轻人在校场指指点点。
态度亲密,言谈甚欢,这本就极为惹眼。
而当一些消息灵通的将领打听到。
此人便是使君近日极为推崇,甚至以“救命恩人”相称。
一来便被视为座上宾的那个“陈稳”时。
各种复杂的目光便纷纷投了过来。
好奇、审视、疑惑……以及!
毫不掩饰的轻视与不服。
尤其是当柴荣带着陈稳走近一处正在演练刀盾配合的方阵时。
负责指挥此方阵的一名络腮胡将领。
只是随意地抱了抱拳,喊了声“使君”。
目光便肆无忌惮地落在陈稳身上,上下打量着。
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股沙场老卒特有的倨傲。
“李指挥,操练辛苦了。”
柴荣似乎并未在意对方的失礼,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分内之事。”
那李指挥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随即目光转向陈稳。
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使君,这位便是您常提起的那位陈先生?”
“看着倒是年轻得很,不知是哪家将门之后?”
“或是哪位名士高徒?”
“末将眼拙,竟未曾听闻。”
这话问得极不客气,潜台词便是质疑陈稳的出身和资历。
认为他不过是靠着不知名的关系或者侥幸救了使君,才得以骤升高位。
柴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但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道:
“陈先生乃隐士高徒,胸怀韬略!”
“更有万夫不当之勇,乃真正的大才,非寻常将门可比。”
他并未具体说明,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
那李指挥闻言,嘿嘿干笑两声。
不再说话,但那眼神中的不信与轻蔑,却愈发明显。
他麾下的军卒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家将军的态度。
看向陈稳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异样。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观摩其他部队时,又发生了数次。
并非所有将领都如那李指挥般直接。
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审视,却如同冰冷的墙壁,无处不在。
一些资历较老、战功赫赫的将领。
如马军都指挥使韩通,甚至只是远远地对柴荣行了个礼。
连看都未曾多看陈稳一眼,那份傲气,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
陈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自己这个“空降兵”,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卓着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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