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天使尚在洛川城内“体察民情”,另一股风,已悄然而至。
这日,陈稳正在校场检视新兵操演弩箭之术。
亲卫来报,澶州马军都虞候赵匡胤,率少量亲随,已至洛川城外。
言明是途径此地,特来拜会陈防御使。
“赵匡胤……”
陈稳放下手中一把刚送检的制式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该来的,终究会来。
高平之战,二人同属澶州系将领,皆立下战功。
但风头最盛者,无疑是他陈文仲。
如今他开府建衙,执掌三县,与赵匡胤同处澶州麾下,却隐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此番前来。
说是途径拜会,实则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请赵虞候至行辕相见。”
陈稳吩咐一声。
并未急着回去,而是继续看完了一段弩箭操演。
这才不慌不忙地拨马回城。
回到防御使行辕,赵匡胤已被引至正堂用茶。
陈稳换上一身较为正式的常服,步入堂内,脸上已带上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赵虞候!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小地方来了?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堂内站起一人,身形魁梧,方面阔口,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武之气,正是赵匡胤。
他见到陈稳,也是朗声大笑,抱拳行礼。
“陈防御使客气了!是匡胤冒昧打扰才是!”
“此番奉命往北面巡查防务,途径洛川,岂能过门而不入?”
“早该来恭贺文仲兄高升之喜啊!”
两人一番寒暄,表面上倒是其乐融融,分宾主落座。
“文仲兄如今可是名动天下啊……”
赵匡胤捧着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陈稳。
语气带着赞叹,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高平救主,力挽狂澜,封侯拜将,实至名归。”
“更难得的是,将这洛川、安平、临河三县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方才入城,见市井繁华,民心安定,远非他处可比,真是令匡胤佩服!”
“虞候过誉了。”
陈稳摆了摆手,神色谦逊。
“皆是使君(柴荣)领导有方,将士用命,百姓勤劳。”
“文仲不过恪尽职守,略尽本分而已。”
“比不得虞候执掌马军,乃使君肱骨,责任更为重大。”
赵匡胤哈哈一笑,放下茶盏。
“文仲兄过谦了。如今谁不知,你这三县之地,乃我澶州钱粮根基,强兵之源。”
“听闻工匠营更是能打造利器,连韩指挥使(韩通)都赞不绝口。”
“不知匡胤可有眼福,参观一二?”
图穷匕见。陈稳心中冷笑,果然是为探虚实而来。
他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虞候有所不知,工匠营乃军机重地,规矩森严,便是文仲,也不便轻易带人前往。”
“况且,近日正在试制一些新物件,杂乱不堪,恐污了虞候法眼。”
“不如,我陪虞候在城内走走,看看这市集民生?”
赵匡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
“既如此,便不勉强了。走走也好,正好见识下文仲兄的治政之能。”
两人起身,仅带着少数随从,步行出了行辕,融入洛川城的街巷之中。
此时的洛川城,虽比不得汴梁繁华,却另有一番勃勃生机。
街道干净整洁,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叫卖。
往来行人虽大多衣着朴素,但面色红润,步履匆匆。
眼神中少了乱世常见的麻木与惶恐,多了几分对生活的盼头。
偶尔有巡城的靖安军士卒走过,军容整肃,与百姓秋毫无犯。
赵匡胤默默看着,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他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但将一个边陲小城,在短短时间内经营到如此地步,绝非易事。
这陈文仲,不仅打仗悍勇,这治理地方的本事,更是骇人听闻。
他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街角设有公共的水井和消防水缸。
有专门的吏员在管理市场秩序,甚至连乞丐都极少见到。
“文仲兄治下,当真是一派盛世景象啊。”
赵匡胤由衷叹道,这一次,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复杂。
他自问,若将自己放在陈稳的位置上,能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步?
答案似乎并不乐观。
“皆是使君支持,与诸位同僚齐心协力的结果。”
陈稳依旧是那套说辞,滴水不漏。
他陪着赵匡胤走过粮市,看到新麦上市,价格平稳;
走过铁器铺,看到有改良的农具出售;
甚至远远眺望了正在扩建的城外码头。
一路上,赵匡胤问题不断,从流民安置到赋税征收。
从商业管理到军队训练,看似随意闲聊。
实则句句不离核心,试图摸清陈稳的底细和施政思路。
陈稳或避重就轻,或推诿到柴荣的方略和张诚等人的执行上。
自己则始终保持着低调和谦逊,但偶尔提及某些具体数据或举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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