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东南角,毗邻运河码头的一片区域,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
低矮的屋檐下,暗巷交错。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河水腥气、货物霉味与廉价酒水的混合气味。
这里,是澶州城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是信息与秘密暗中流淌的河床。
一座挂着“福顺货栈”招牌的仓库后院,地下。
油灯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照出钱贵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以及他面前被捆在椅子上,已然昏死过去的一名精瘦汉子。
汉子衣衫褴褛,看似寻常的码头苦力。
但其右手虎口厚重的老茧,以及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紧绷的身体线条。
都显示着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与铁鸦军身上相似的阴寒气息。
一名巡察司的干探正用沾湿的布巾清理着汉子胸前几处并不深。
却位置刁钻的伤口,手法熟练。
“头儿,嘴很硬。”
另一名干探低声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敬佩交织的复杂神色。
“用了三套法子,只吐出些无关紧要的码头暗语和几个早已废弃的联络点。核心的东西,撬不开。”
钱贵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捏住了那汉子的下颌,稍稍用力。
迫使对方因剧痛而从昏迷中幽幽转醒。
汉子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随即聚焦在钱贵脸上。
那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怨毒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固执。
“呸!”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
“杀了我……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
钱贵松开了手,任由对方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他没有动怒,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缓缓踱步,走到旁边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摆放着从这汉子身上搜出的所有物品:
几枚普通的开元通宝,半块干硬的炊饼,一个水囊,以及
——一枚用油布紧紧包裹,仅有小指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诡异幽蓝色的晶体碎片。
正是幽能晶矿。
钱贵的目光,最终落在这枚晶矿碎片上。
他没有去碰触,只是静静地看着。
根据之前审讯“幽影”俘虏得到的信息。
以及赵老蔫那边初步的研究,这种晶矿不仅是铁鸦军力量的来源。
似乎……也能用于某种特定条件下的短程通讯,尤其是传递极其简短的指令或信号。
其原理不明,但代价巨大。
似乎会剧烈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
这枚晶矿碎片,并非完整的矿石。
而是经过特殊打磨,边缘有着细微的符文刻痕,更像是一个……信标?
或者一次性的接收装置?
“你不说,没关系。”
钱贵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他拿起那枚幽能晶矿碎片,放在指尖,凑到油灯下仔细观察。
那幽蓝的光芒似乎能吞噬光线,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妖异。
“你们定下了在陈桥发动。”
“需要伪造北犯军情作为契机。”
“铁鸦军会出动‘幽影’,由王彦升指挥,负责阻击。”
钱贵每说一句,那汉子的身体就微不可察地僵硬一分。
尽管他竭力控制,但某些本能的反应,逃不过钱贵这种老猎手的眼睛。
“这些,我们已知。”
钱贵放下晶片,重新看向汉子。
“我现在只问你三件事。”
“第一,伪造的军情,具体由谁,在何时,从何处发出?”
“第二,赵匡胤预定在陈桥起事的准确时辰。”
“第三,你们在澶州城内,除了已知的几处,还有没有更高等级的联络点,或者……像你这样的,‘信使’?”
汉子猛地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些核心的。
连许多参与其中的中下层军官都未必清楚的细节,对方竟然似乎了如指掌?
“你……你怎么会……”
他失声,但立刻意识到失态,死死闭上了嘴。
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过桌上的幽能晶矿碎片。
钱贵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继续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你怀揣此物,冒险潜入码头,并非为了传递寻常消息。”
“你是‘密钥’。”
“只有在接收到特定信号,或者到达特定时间,这枚‘钥匙’才会被‘激活’。”
“引导出最终,也是最关键的那条信息”
“——或许是起事的最终确认,或许是行动的精确时刻。”
“或许是……应对突发情况的备用方案。”
“我说的,对么?”
汉子的脸色彻底变了,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一般。
钱贵不再看他,对旁边的干探吩咐道。
“让他清醒点。”
一盆冰冷的,掺了盐的河水泼在汉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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