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汴梁城的街巷。
皇城东南角的御史台官廨内,早已灯火通明。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茹端坐于主位,一身绯色官袍衬得她面容愈发肃穆。
下首分列着御史中丞、诸道巡察使、以及吏部考功司的主官们。
人人屏息凝神,气氛凝重。
“诸公!”
王茹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暖意,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官员。
“西境光幕之事,伪宋立国,赵逆狂吠之诏,想必尔等已然知晓。”
她略作停顿,让那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此非常之时,乃显非常之器,亦验非常之忠。”
“陛下圣虑,已定下国策,对内固本培元,对外持重待机。”
“然,欲固本,先固其干;欲培元,先清其源。”
“若我大陈内部,吏治不清,人心浮动,甚至……藏有蠹虫,通敌卖国。”
“则纵有雄兵百万,良策千条,亦如沙上筑塔,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她的话语,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上。
御史中丞立刻接口道:
“王相所言极是!值此国难当头,更需肃清内部,整饬纲纪,使我大陈上下,如臂使指,方能应对大敌!”
一位来自河北道的巡察使面露忧色:
“下官在地方,确也听闻些许风声;或有那等失意文人、落魄旧吏。”
“对伪宋所谓‘正统’心存幻想,私下议论,蛊惑人心;更有甚者,或与那铁鸦军残部,有所勾连……”
王茹眼中寒光一闪。
“不是或然,是必然!”
“伪宋立国,赵匡胤颁下那般诏书,其所图为何?除了明面上的刀兵,这暗地里的离间、渗透、策反,绝不会少!”
“铁鸦军惯用此等鬼蜮伎俩,昔日汴梁‘寒鸦’之患,殷鉴未远!”
她拿起案几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
“今日召诸公前来,便是要行雷霆之举!”
“即日起,由御史台牵头,会同吏部考功司、刑部、以及靖安司,展开为期三月之‘整风肃纪’大察!”
“重点,便在‘忠、勤、廉、能’四字!”
“尤其是一个‘忠’字!”
她一条条下达指令,条理清晰,措辞严厉。
“其一,严查言论;凡有散布谣言,非议朝政,妄谈光幕、伪宋,尤其是有同情赵逆、质疑陛下与大陈正统之言论者,无论官职高低,一经查实,立劾拿问!”
“其二,深究行止;各级官吏,其交际往来,财货出入,皆需严加审视;凡有不明来源之巨额钱财,或与身份不明者过从甚密者,重点排查!”
“其三,复核旧案;尤其是近半年来,各地涉及钱粮、军械、边防之疏失案件,需重新核查,看是否有玩忽职守,甚或是故意纵容、内外勾结之情!”
“其四,整饬学风;国子监及各州县学,需加强忠义教化,令学子明晓华夷之辨,正统之分,绝不可受那等‘镜花水月’之邪说蛊惑!”
她目光如刀,看向吏部考功司郎中。
“考功之评,此期间,‘忠’字当为首要;一票否决!”
“凡忠义有亏者,纵有苏秦之才,张仪之辩,亦当黜落!”
“下官明白!”考功司郎中连忙躬身应道。
“此次大察,”王茹最后强调,声音冰冷,“宁严勿宽,宁紧勿松!”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若有那冥顽不灵、以身试法者,正好借其头颅,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谨遵王相之命!”
众官员齐声应诺,感受到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自这位以刚正严厉着称的女相身上散发出来。
他们知道,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即将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汴梁乃至各道州县,气氛明显为之一紧。
御史台的巡查御史,配合着靖安司的暗探,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撒向各个角落。
吏部的考核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格。
一些平日里喜好议论朝政、口无遮拦的官员,突然发现同僚看自己的眼神变得疏远,甚至收到了上司隐晦的警告。
数起陈年旧案被重新翻出,涉事官员无论品阶,皆被严厉追责。
国子监内,博士们讲授经义时,也格外强调了忠君爱国、坚守气节之道。
起初,还有些许抱怨之声,认为此举过于严苛,恐伤士人之心。
但很快,两桩案子的爆发,让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失。
第一桩,是汴梁城内一名五品官员,因其族弟在伪宋境内经商,竟私下传递了一些关于大陈漕运的无关紧要消息,换取商利。
此事被靖安司查获,证据确凿。
王茹亲自批复:削职夺官,流三千里,其族弟名下所有产业,尽数抄没。
第二桩,则更为骇人。
一名在北线担任仓曹参军事的官员,竟被查出早已被铁鸦军残部收买,长期虚报粮草损耗,暗中克扣军粮,并将驻防军队的轮换规律,泄露给太行山中的铁鸦军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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