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城,夜色深沉。
紫宸殿后方的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将陈稳伏案的身影拉得悠长。
御案之上,摊开着来自各方的奏报,以及边境军情。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手中那枚不过指甲盖大小、色泽黯淡、边缘参差不齐的奇异碎片上。
这正是晋州决战尾声,从那溃散的无面首领处,获得的“信息碎片”。
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玉,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仔细看去,那些纹路又隐隐构成某种无法理解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
数月来,只要得暇,他便会取出此物,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起初,除了第一次接触时涌入脑海的那些混乱、模糊的概念——“节点”、“偏离”、“清理协议”、“变数”、“终焉”——之外,几乎一无所获。
这碎片就像一块顽石,沉默而坚硬。
但陈稳并未放弃。
他隐隐感觉到,这碎片中蕴含的信息,或许关乎铁鸦军如此执着于与他为敌的真正原因,甚至可能触及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近日,随着伪宋建立,赵匡胤严格遵循“历史进程”的动向传来,陈稳心中那种若有若无的明悟,越发清晰起来。
他凝视着碎片,目光仿佛要穿透其物质表象,直抵核心。
脑海中,那些原本模糊的概念,开始与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件,一一对应,串联。
“变数……”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扫过御案上一份关于伪宋近期动向的密报。
“指的是我么?”
“因为我未曾在那场大病中死去?”
“因为我于焦土镇崛起,建立了这大陈?”
“因为我改变了柴公的命运,扭转了高平之战,使得原本可能统一的进程彻底偏离?”
一条脉络,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那么,‘偏离’……便是指我所做的这一切,导致的历史走向,与铁鸦军……或者说,与它们所维护的某种‘既定轨迹’,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在碎片冰凉的表面摩挲着。
“而‘清理协议’……便是它们为了纠正这种‘偏离’,所采取的行动。”
“从最初的焦土镇追杀,到晋州的血月计划,再到如今……扶持那镜中伪朝……”
想到这里,他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密报上。
上面详细记述了伪宋立国后,赵匡胤如何迅速“杯酒释兵权”,如何组建枢密院与三衙分掌军权,如何制定年号、礼仪,一切举措,都仿佛在按照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甚至连一些官员的任免,都与张诚、王茹他们根据后周及以往朝代会发生的情况所推测的,惊人地相似!
若非地理隔绝,光幕阻挡,几乎让人以为那是另一个时空里,本该正常发展的“宋”朝!
“剧本……节点……”
陈稳眼中精光一闪,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
他猛地把握住了关键!
“是了!”
“铁鸦军的目标,并非单纯地要消灭我,或者消灭大陈。”
“它们真正在意的,是确保某些事情,按照那个‘剧本’发生!”
“这些必须发生的关键事件,就是信息碎片中所指的——‘节点’!”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内缓缓踱步,心潮澎湃。
“柴荣称帝,或许是一个节点,但我助他稳住了澶州,他未曾称帝便……”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本应是赵匡胤,却变成了我……”
“高平之战,结局亦被扭转……”
“这些重要的‘节点’,都因我而偏离,或彻底改变!”
“所以,我才成了它们必须清除的‘变数’!”
思路一旦打开,许多之前觉得困惑的事情,顿时豁然开朗。
为何铁鸦军对他如此执着,不死不休?
为何它们要不惜耗费巨大代价,复刻一个“镜像中原”,并严格按历史剧本推动?
因为它们要“修复”被他破坏的“节点”!
那个镜像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用来确保“节点”按原样发生的“试验场”和“备份”!
赵匡胤,不过是它们选中的,用来执行这个剧本的棋子!
而那所谓的“复仇”,在铁鸦军眼中,恐怕也只是驱动这枚棋子更好履行职责的养料而已。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陈稳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另起炉灶,重演历史,以此来证明我之所为,皆是‘偏离’,皆是‘错误’么?”
“更是以此来积累某种……‘势’?”
他想起了钱贵关于铁鸦军主人权限恢复条件的分析——伪宋成功推进重大历史节点,便能助其恢复力量。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伪宋每成功推动一个“节点”,铁鸦军的力量或许就能恢复一分,其对现实世界的干涉能力,也可能随之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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