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汴梁,仿佛一夜之间坠入了深渊。
先是那毫无征兆、令人心胆俱裂的剧烈地动;
紧接着是南方各州府快马传来的噩耗,江河决堤,洪水肆虐千里沃野;
北疆的暴雪急报更是雪上加霜,严寒冻毙牛羊无数,边军戍所亦受损严重。
天空始终阴沉着脸,细密的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戚与恐慌,笼罩着这座刚刚失去开国皇帝的都城。
皇宫内外,白幡尚未完全悬挂到位,便被仓促投入到应对这场突如其来、规模空前的灾难之中。
紫宸殿,如今已成了新帝陈弘临朝听政之所。
仅仅一夜之间,这位年轻的储君仿佛被硬生生催熟了十岁。
他穿着匆忙改小的孝服,端坐在那张尚且陌生的龙椅上,脸上只有一片沉凝如水的肃穆,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重压。
他知道父皇并未真正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个帝国。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有丝毫退缩,必须独自扛起这明面上的重担,不能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殿下,文武百官同样身着素服,脸上混杂着对先帝逝去的哀戚、对天灾的恐惧,以及对这位新君能力的审视与疑虑。
“陛下!”
户部尚书出班,声音带着焦急。
“地动波及京畿七县,房舍倒塌无数,流离失所者众,急需钱粮赈济,搭建临时居所!”
“陛下!”
工部侍郎紧接着奏报,语气沉重。
“黄河多处堤坝垮塌,豫、鲁之地已成泽国,灾民百万计!需紧急调拨物料,征发民夫抢修!”
“陛下!北疆急报,暴雪封路,补给困难,恐生变乱!请速调御寒物资与粮草支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沉重的巨石,不断砸向御座上的年轻皇帝。
陈弘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铺天盖地的灾厄,这动摇国本的剧变,都清晰地指向一个原因——父皇那逆天改命的举动所引发的恐怖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中飞快闪过父皇平日的教诲,以及张相、王相等人过往处理灾情的方略。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慌乱。
“即刻起,成立赈灾抚恤总局,由……由朕亲领,各部尚书协同。”
“户部,立即盘查所有仓廪府库,优先确保赈灾钱粮,同时向未受灾州府紧急征调;”
“工部,全力组织抢修河堤、官道,征调各地工匠,不惜代价;”
“兵部,调遣临近驻军,协助地方维持秩序,疏导流民,严防趁乱打劫、散布谣言者;”
“太医署,组织人手,携带药材,分赴各灾区,防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令各州县官员,坚守岗位,全力抗灾,擅离职守、救灾不力者,严惩不贷!”
一条条指令,虽略显青涩,却条理清晰,抓住了救灾的核心要害。
殿中部分老臣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稍许的安心。
新帝,似乎并非毫无准备。
然而,命令下达容易,执行却难如登天。
灾情太过广泛,需求如同无底洞,而朝廷的资源在雄州之战后本就未曾完全恢复,如今更是捉襟见肘。
各地的求援、告急文书,依旧如同雪片般飞入汴梁。
陈弘几乎是彻夜不眠,与留守的几位重臣商议对策,批阅奏章,调配资源。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深知父皇与五位叔伯正在暗中相助,但这明面上的风暴,必须由他这位新君独自面对和承受。
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几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密切关注着一切,并在他难以触及的地方悄然发力。
汴梁城内,一处由靖安司秘密掌控、看似普通的货栈地下密室内。
五盏油灯,映照着五张年轻了许多,却依旧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面容。
张诚、王茹、石墩、钱贵、赵老蔫。
他们已换上了寻常的布衣,但眼神锐利,气质非凡。
“南方漕运因水患中断,漕粮无法北运,京城粮价已有波动。”
张诚看着钱贵汇总来的情报,眉头紧锁。
“须得设法打通一条临时通道,或从西路调粮。”
“我已令潜藏于户部的旧部门生,将一份关于利用洛水、陆路转运的详细方略,‘偶然’呈送至新任的漕运使案头。”
王茹低声道,手段依旧老辣。
“北疆军心不稳,除了天灾,恐有宵小借机生事。”
石墩语气凝重。
“我已派可靠旧部,持我密信,前往几位边将处暗中安抚,并提醒他们加强戒备。”
“铁鸦军和伪宋那边暂无大规模异动,但小股渗透和谣言散播加剧。”
钱贵补充道,他的情报网络正在适应新的、更隐蔽的运作方式。
“需提醒陛下,注意朝中言论,严防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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