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伪宋河北西路,官道两旁的田野已显露出些许绿意。
但这份生机,却难以掩盖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的“势”。
陈稳与赵老蔫扮作行商,牵着驮着杂货的瘦马,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赵老蔫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卡尺,扫过沿途所见的一切与“技”、“物”相关的细节。
他看得越多,眉头皱得越紧。
“东家,”
趁着一处茶棚歇脚,周围无人注意,赵老蔫压低声音,对陈稳说道。
“此地铁匠铺,多用皮囊鼓风,费力且风量不稳;”
“所见犁铧,多是白口铸铁,脆硬易折,翻土费力;”
“便是道旁车轴,磨损甚巨,显然淬火工艺不佳,轴承构造亦显粗陋。”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技术官员特有的痛心。
“非是无良工,实乃……风气如此。”
“匠户地位低下,改进技艺?无人重视,亦无利可图。”
“能按祖传法子做出东西,糊口已然不易,谁愿冒险折腾新花样?”
陈稳默默听着,端起粗陶碗,抿了一口带着涩味的土茶。
他的“势运初感”如同无形的触须,向着四周蔓延。
能模糊感应到这片土地上“势”的凝滞,尤其是在那些与“匠作”、“百工”相关的区域,更是如同死水。
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两个微弱的、代表着“巧思”或“潜力”的光点,但大多黯淡,且被周围沉重的“势”所压制,难有勃发之机。
“停滞日久,积重难返。”
陈稳放下茶碗,目光投向官道尽头那座隐约可见的县城轮廓。
“却也意味着,一点小小的火星,或许就能引燃意想不到的变化。”
“我们带来的那些‘种子’,该找地方种下了。”
赵老蔫精神一振。
“东家所言极是!”
他早已迫不及待。
两人付了茶钱,继续赶路,目标直指前方那座名为“安平”的县城。
安平县城规模不大,城墙有些斑驳,城门口守卫的兵丁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缴纳了少许入城钱,两人牵着马,融入了略显嘈杂的街市。
赵老蔫的目光立刻被沿街的各类店铺吸引,尤其是那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和飘着木屑味的木工作坊。
“东家,我去那边铁匠铺看看。”
陈稳微微颔首。
“小心些,莫要引人怀疑。”
“我省得。”
赵老蔫答应一声,整了整衣袍,脸上堆起商贾式的和气笑容,朝着不远处一家挂着“张氏铁铺”招牌的铺子走去。
陈稳则在不远处一个卖竹编的摊子前停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工艺品,实则暗中观察着四周,并持续感应着城内的“势运”流动。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斜对面一家规模更小、位置也更偏僻的铁匠铺吸引。
那铺子门脸窄小,招牌上的字迹都已模糊,只能勉强认出“刘记”二字。
炉火似乎燃着,却听不到太多叮当锻打的声响,显得有几分冷清。
更引他注意的是,通过“势运初感”,他能模糊地感应到,那“刘记”铺子方向,有一个极其微弱,但却透着一股“不甘”与“挣扎”意味的细小光点。
这与周围大多数匠户那种“认命”般的黯淡截然不同。
此时,赵老蔫也从“张氏铁铺”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了然。
“东家,问过了。”
他凑近低声道。
“那张铺主倒是健谈,说他家世代打铁,用的都是祖传的老法子,打造的农具、菜刀,在这安平县也算小有名气。”
“言语间,颇有些自得。”
“我观其铺中所陈铁器,质地确实尚可,但也就……尚可。”
“工艺守旧,并无出奇之处。”
陈稳不动声色地朝那家“刘记”铁铺抬了抬下巴。
“去那家看看。”
赵老蔫顺着方向望去,看到那家冷清的铺子,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两人走到“刘记”铁铺门前。
铺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汉子,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褂,正对着一个烧得并不旺的炉子发呆。
他脸颊凹陷,眉头紧锁,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
见到有客上门,他连忙站起身,搓着手,脸上挤出有些局促的笑容。
“两……两位客官,想打点什么?锄头、镰刀、菜刀,小铺都能打。”
他的目光扫过陈稳和赵老蔫身上料子尚可的衣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赵老蔫依旧是那副和气的商人模样,笑着拱手。
“掌柜的,我们路过贵地,想看看有没有合用的铁器。”
“您请看,您请看。”
刘姓铁匠连忙引着两人观看铺子里寥寥几件成品。
赵老蔫拿起一把锄头,仔细看了看刃口,又用手指弹了弹,听着声音。
陈稳则注意到,铺子角落里,堆着一些形状奇特、似乎是失败品的铁块,还有一些画着潦草图形的木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