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海号”驶离闽江口的第三个清晨,程远在甲板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细小的“宁波考古所”字样,边角因常年摩挲泛着毛边——这是张瑜的工作笔记,上次在闽江口抢救文物时,她随手放在了检测箱上,竟一直没人发现。程远指尖抚过封面,仿佛还能触到她留下的温度,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考古不是挖‘宝贝’,是打捞被时光埋住的人,是替他们把没说出口的牵挂,讲给后来人听。”
笔记本里夹着许多细碎的物件:泉州湾采集的刺桐花瓣标本,被透明胶带小心固定着,旁边写着“吴阿福那年看到的刺桐,该是这样红”;宁波港的丝绸残片边角料,用铅笔标注着“胡阿顺姐姐嫁衣的同款纹样,需找绣娘复原”;还有一张福州茶山的照片,背面是张瑜的字迹:“若找到‘福安号’的茶,一定要去源头看看,林阿旺当年运的,是哪片山上的红袍。”程远把笔记本贴在胸口,海风带着海水的咸涩吹过,像是张瑜在轻轻说着未完成的心愿。
“程队,早饭好了。”郑海峰的声音从船舱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两碗热粥,看到程远手里的笔记本,脚步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这是张姐的笔记吧?上次在闽江口,我还见她在上面记茶梗的检测数据。”程远点点头,翻开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便签,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备注着“宁波绣坊王师傅,可复原清代牡丹嫁衣”。“张姐说过,等忙完宁波的发掘,就去请王师傅复原胡阿顺姐姐的嫁衣,”郑海峰在程远身边坐下,喝了口粥,“现在……我们替她去?”
程远看着便签上的号码,指尖微微发颤:“去。不仅要复原嫁衣,还要把张姐记在本子里的事,一件一件都做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哪位?”“您好,我是考古队的程远,想找您复原一件清代的牡丹嫁衣,是张瑜……张瑜推荐我们来的。”提到张瑜的名字,程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王师傅叹息的声音:“是小张啊,她上个月还跟我打电话,说有块丝绸残片要带来给我看,怎么……”
“张姐她……在保护文物的时候,出事了。”郑海峰在旁边轻声补充,声音带着哽咽。王师傅又沉默了片刻,语气里满是惋惜:“这孩子,每次来都跟我聊那些海底的故事,说要让那些古人的心意不落空。你们把残片寄过来吧,我免费复原,就当是帮小张了。”挂了电话,程远把便签放回笔记本,在旁边添了一行字:“已联系王师傅,嫁衣复原之事,待后续推进。”
接下来的几天,“探海号”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按照张瑜笔记本里的记录,一一处理未完成的事。他们先把宁波港的丝绸残片寄给了王师傅,附带了胡阿顺账册里的绣样照片;又联系了福州博物馆,把林阿旺账册里提到的“文宝斋”信息转了过去,请他们帮忙查证这家老字号是否还在;最让程远牵挂的,是笔记本里那张茶山照片——张瑜在旁边写着“‘福安号’的茶,来自武夷山东麓的慧苑坑,需实地采样验证”。
“程队,要不要去趟武夷山?”林新宇操控着无人机,在甲板上盘旋,“张姐既然记了慧苑坑,我们去采点茶样,对比‘福安号’的茶梗,说不定能确认林阿旺当年运的茶,到底来自哪片茶园。”程远看着照片里云雾缭绕的茶山,点了点头:“去。张姐想做的品种溯源,我们得帮她完成。”
两天后,“探海号”在福州靠岸,程远、郑海峰和林珊带着“福安号”的茶梗样本,前往武夷山东麓的慧苑坑。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路边的茶树层层叠叠,嫩绿的芽叶上挂着晨露。当地茶农老陈听说他们是来做考古茶样对比的,热情地领着他们往山里走:“慧苑坑的茶,自古以来就是最好的,清代的时候,这里的茶都是走水路运去福州,再装船赴南洋。”
老陈带着他们来到一片老茶园,茶树树干粗壮,一看就有上百年的树龄:“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茶园,清代的时候就有了,老一辈说,当年常有商人来这里收茶,运去海外。”程远拿出“福安号”的茶梗样本,老陈接过看了看,又闻了闻,眼神里满是惊讶:“这茶梗的香气,跟我们这片老茶树的一模一样!你们看,这茶梗的纹路,还有断面的色泽,都是慧苑坑老茶的特征。”
林珊立刻拿出采样工具,采集了老茶树的茶样:“回去跟‘福安号’的茶梗做DNA比对,就能确认是不是同一片茶园的茶了。”程远看着这片茶园,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林阿旺,背着茶篓在这里收茶,心里想着“运回去卖了钱,就能给母亲买狐裘,给弟弟买笔墨”。他掏出手机,对着茶园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宁波的王师傅,附言:“林阿旺运的茶,来自这里,张瑜看到了,应该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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