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海号”的锚链在汕头南澳岛附近海域“哗啦”沉入水中时,程远正蹲在甲板上,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线装书的封皮。书页边缘被海风浸得发脆,封面上“顺风相送”四个字用小楷写就,墨迹虽淡,却透着旧时航海人的郑重——这是文物局特批调取的《两种海道针经》复刻本,据说是仿照牛津大学鲍德林图书馆藏的明代钞本翻印,扉页上还留着向达先生当年校注的铅笔痕迹。
“程队,声呐扫到东西了!”郑海峰的大嗓门从驾驶室传来,他抱着便携式声呐仪跑上甲板,军绿色冲锋衣上还沾着晨起的露水,“南澳岛东南侧水下三十五米,探测到大面积木质结构,还有瓷器碎片的强反射信号!看这轮廓,像是艘明代的福船,长度至少十八丈,比我们上次在宁波港找的‘顺昌号’还宽两丈!”
程远刚站起身,林新宇操控的无人机就从低空掠过,高清屏幕上,海面上漂浮着几缕深色的木质纤维,像是从沉船上脱落的船板残片。“程队,你看这水色!”林新宇指着屏幕里泛着墨绿的海水,“《顺风相送》里写‘南澳往暹罗,过七州洋,水色如墨,下有暗礁,必以绳测深,候水色转青方可行’,现在这片海域的水色,跟古籍记载的一模一样!”
林珊抱着她的DNA检测箱走过来,浅粉色的防晒服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透着认真的眼睛:“程队,我刚采集了海面的浮游生物样本,还捞到几块疑似船板的残片,先带回实验室做碳十四测年,说不定能确定沉船的大致年代。”她说话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程远手里的《两种海道针经》,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这就是你说的那本明代航海书?真能凭着它找到沉船的位置?”
程远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南澳山形水势”的记载:“你看这里,‘南澳岛东有赤屿,西有青屿,两屿之间为锚地,水深三丈,底为软泥,可泊大船’,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在赤屿和青屿中间,声呐显示水深三十三米,跟古籍里的‘三丈’(明代一丈约合三点二米)差不了多少。古代的火长(船长)就是凭着这些文字记载,在海上辨方向、找锚地,这本书里藏着的,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航海经验。”
接下来的三天,考古队开始了初步的水下勘探。郑海峰带着两个潜水员第一次下潜归来时,手里举着一块带着青花缠枝莲纹的瓷片,瓷片边缘还沾着海底的泥沙,却仍能看清釉色的鲜亮。“程队,这是明代嘉靖年间的景德镇青花!”郑海峰把瓷片递给程远,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沉船的货舱里堆了好多这种瓷碗、瓷盘,还有几个大瓷瓮,我摸了摸,里面好像还装着东西,没敢随便打开。最关键的是,我们在船舷上看到了‘福船王记’的阴刻字样,旁边还有个‘宣德’的年号款!”
“宣德年间的船?”程远心里一动,立刻翻出《两种海道针经》,在“宣德年间针路”那一页找到了记载:“宣德五年,福建船商王景弘遣船赴南洋,载景德镇瓷、漳州布,过南澳,遇台风,船沉于赤屿之东”。他指着这段文字对众人说:“如果真是宣德年间的船,那这艘船很可能跟郑和下西洋的船队有关!王景弘是郑和的副手,宣德五年那次下西洋,他曾率分船队从福建出发,赴暹罗、满刺加等地,这艘沉船说不定就是他船队里的一艘!”
林珊的检测结果也在当天下午出来了,她拿着报告跑到甲板上,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程队!碳十四测年结果出来了,船板残片的年代是宣德四年到宣德六年之间,跟你刚才说的王景弘下西洋的时间完全吻合!还有,我在船板残片上发现了少量松香残留,《东西洋考》里说‘福建船商运瓷,必以松香涂船板缝隙,防海水渗入货舱’,这也能对应上!”
就在考古队准备展开大规模发掘时,意外发生了。第四天清晨,林新宇操控的无人机在沉船海域附近,发现了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号的快艇,快艇上的人正往海里投放潜水设备,看装备像是专业的盗墓团伙。“程队,不好了!”林新宇把无人机画面切换到主控屏,“这群人手里有液压钳和水下爆破装置,肯定是冲着沉船上的瓷器来的!”
程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拨通了文物局的紧急电话,同时让郑海峰准备潜水设备:“海峰,你带两个人下去,先守住沉船的货舱入口,别让他们破坏文物!我跟林新宇在上面盯着,等巡逻艇过来支援!”
郑海峰刚套上潜水服,快艇上的人就发现了他们。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站在快艇甲板上,对着“探海号”大声喊道:“识相的赶紧离开!这艘沉船我们盯了半年了,里面的嘉靖青花我们要定了!”他手里举着一把改装过的鱼枪,枪口对着“探海号”的方向,语气里满是威胁。
“别跟他们废话!”郑海峰咬着潜水呼吸管,就要往水里跳,却被程远一把拉住。“等等!”程远指着快艇的船尾,“你看他们船尾的油箱,没有防爆装置,要是真动起手来,不仅文物会被破坏,他们也会有危险。我们先跟他们周旋,等巡逻艇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