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晨光像被揉碎的碎银,洒在“探海号”的甲板上时,程远正蹲在实验室门口,用软毛刷清理一块从“丰裕号”带回的杉木残片。木片上还留着六百年前捆扎粮袋的麻绳印记,指尖拂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凹槽,仿佛能触摸到当年船员们弯腰搬运粮食的温度。
“程队!声呐有重大发现!”郑海峰的吼声突然从驾驶舱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他浑身是汗地冲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海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海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区域,刚好在北纬13°22′、东经109°18′附近——正是《郑和航海图》标注的“满刺加补给航线”关键节点。
程远立刻放下毛刷,跟着郑海峰往驾驶舱跑。林珊已经在控制台前忙碌,她面前的屏幕上,两道相邻的船型轮廓正随着声呐扫描缓缓展开,像两条沉睡在海底的巨鲸。左边的船体线条粗壮,总长恰好二十八丈,货舱区域有密集的谷物信号;右边的船体稍窄,舱室结构松散,布满了圆柱状的金属反射点,与史料中“水船积贮淡水桶”的特征完全吻合。
“是粮船和水船!”林珊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调出《西洋记通俗演义》的电子文档,指着“粮船二百四十号,长二十八丈,阔一十二丈”的记载,“左边这艘的尺寸和文献分毫不差,右边的应该是专门运淡水的水船——你看这些圆柱信号,间距均匀,明显是人工摆放的淡水桶。”
郑海峰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暗礁群:“昨天渔政传来消息,‘海狼帮’的残党可能还在这一带活动,他们的母船没找到,说不定藏在暗礁后面。我带老王和小李先下去探路,你们在船上接应,一旦发现盗墓者,立刻用高频信号联系。”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期待,“要是能找到粮船的《船用粮簿》和水船的淡水桶铭文,就能彻底印证巩珍《西洋番国志》里的记载了。”
程远看着郑海峰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为了找粮船,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你带两组水下推进器,潜水服的压力阀检查三遍,通讯器保持每分钟一次信号确认。”程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等着靠你找到的文物,完善郑和船队的后勤体系研究呢。”
郑海峰咧嘴一笑,抓起潜水装备就往甲板跑。林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轻声说:“他昨晚跟我聊到半夜,说要是能找到水船,就能填补‘郑和船队淡水运输’的研究空白——你说,他会不会太急了?”
程远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屏幕上那道水船轮廓上。他想起郑海峰每次下潜前,都会把队员的装备清单核对三遍,连备用氧气瓶的压力都要亲自检查,从来不会拿安全当玩笑。“他有分寸。”程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准备好恒温防潮箱,把《船用粮簿》可能用到的修复工具都备好,等他们传回确认信号,我们就派第二组下去。”
四十分钟后,水下通讯器里传来郑海峰的声音,带着海水的杂音:“程队!确认是粮船和水船!粮船船尾有‘裕丰’二字朱漆残痕,水船舱里有上百个铜制淡水桶,桶身刻着‘永乐六年工部造’!还有——”
“还有什么?”程远立刻追问。
通讯器突然中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神经。程远抓起对讲机大喊:“郑海峰!老王!小李!听到请回答!”
反复呼叫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林珊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手指颤抖着调出水下机器人的备用画面,屏幕上只有晃动的泥沙和模糊的礁岩,看不到任何人影。“可能是通讯器进水,或者遇到暗流了。”林珊强装镇定,调整机器人的航线,“我让‘海眼三号’立刻过去,沿着他们下潜的路线搜索,重点查粮船货舱附近。”
机器人下潜的每一秒,都像在程远的心上碾过。当画面终于传回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海水中,郑海峰的潜水头盔掉在一块黑色礁岩旁,面镜裂成蛛网,镜片上还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旁边散落着三个被撬开的铜制淡水桶,桶口的铜绿已经脱落,露出里面银白色的桶壁,一把盗墓者常用的液压钳插在桶旁的泥沙里,钳口还夹着一块带朱漆的船板碎片。
更远处,粮船的货舱门被炸开一个大洞,断裂的木板像散落的肋骨,里面的谷物残粒混着海水,在画面里形成一团浑浊的黄雾,几个模糊的人影正背着背包往暗礁方向逃——是“海狼帮”的人!
“是老鬼!”程远一眼认出其中一个人影的背影,上次在“丰裕号”就是他带着人用炸药炸开舱门。他抓起潜水装备往身上套,潜水靴踩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林珊,你立刻联系渔政,让他们封锁这片海域,重点查暗礁群后面的隐蔽水道;我带赵哥和小陈下去,一定要找到郑海峰!”
林珊拉住他的胳膊,眼眶通红:“你小心点,他们有武器,不行就等渔政过来——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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