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暖意,吹在程远脸上时,他正亲手将那枚刻着“李”字的马镫装进恒温文物箱。箱壁的玻璃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从马来暗沙返航的三天里,他几乎没合过眼,一会儿核对文物清单,一会儿修改特展的文物陈列方案,连林珊递来的热粥都凉透了两次。
“再检查最后一遍,”陈馆长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份烫金封面的特展手册,封面上“郑和船队五种船型特展——穿越六百年的航海传奇”几个字格外醒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明天就到,还有国内外三十多家媒体,咱们得把最好的状态拿出来。”
程远点点头,指尖划过文物箱上的编号——“马-001”,这是马船遗址出土的第一件文物,也是他最珍视的一件。“都核对好了,”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清和号’的宝船尺放在C区展柜,配着《西洋记》的影印本;战座船的铁炮摆在中央展台,旁边放着李三的建造图谱复制品;水船的铜制淡水桶和净化设备放在互动区,观众能通过VR看到当年船员如何净化淡水。”
林珊抱着一摞文物标签走过来,额前的碎发沾着细汗:“马船的航海日志复制品也准备好了,我在旁边加了注释,把‘遇风暴触礁’那段标红了,还配了当时的航线图,观众能一眼看明白马船的航行路线。”她顿了顿,看向程远,眼里带着心疼,“你也别太拼了,特展还有三天才开展,今天好歹睡几个小时。”
郑海峰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刚泡好的菊花茶:“就是,程队,你要是垮了,谁给我们当主心骨?我跟安保组都安排好了,特展期间24小时巡逻,绝不让‘海狼帮’的余党靠近文物半步。”
程远接过保温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驱散了几分疲惫。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展厅里忙碌的队员们,突然觉得心里满是踏实——这两年多的南海考古之旅,他们早已不是单纯的同事,而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家人。“好,我今晚就睡,”他笑着说,“不过明天一早,咱们得再走一遍流程,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的三天,展厅里每天都灯火通明。队员们跟着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起,调整展柜的灯光角度,测试VR设备的运行效果,甚至反复演练文物讲解的话术。程远则每天都要绕着展厅走十几圈,一会儿觉得战座船的铁炮摆放角度不对,一会儿又觉得水船的淡水桶标签不够醒目,直到每一件文物都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展柜里。
开展前一天晚上,程远独自留在展厅里。他走到中央展台前,看着那门战座船的铁炮——炮身上的锈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永乐七年工部造”的刻字依旧清晰。他伸出手,轻轻贴在展柜的玻璃上,仿佛能触摸到六百年前工匠们铸造铁炮时的温度,能听到战座船护航时“铳声震海”的轰鸣。
“在想什么?”林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我看你这几天一直穿这件旧T恤,给你带了件新的,明天开展要穿得正式点。”
程远转过身,接过衬衫,心里满是暖意。“在想李三,”他轻声说,“从‘清和号’的船首柱,到马船的马镫,他的印记贯穿了五种船型。可史书记载里,却连他的生卒年都没有。我们这次特展,不仅是展示文物,也是想让更多人知道,郑和下西洋的辉煌,是无数像李三这样的普通人铸就的。”
林珊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展柜里的文物:“我已经联系了南京宝船厂遗址公园,他们说会帮我们寻找李三的相关记载,说不定能找到他的工匠档案。等特展结束,我们就去南京,继续挖掘李三的故事。”
程远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未来的考古之路充满了期待。“好,”他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找到李三团队的造船作坊遗址。”
开展当天,泉州博物馆门前人头攒动。来自国内外的考古专家、历史学家,还有自发前来的市民,排着长队等待进入展厅。程远穿着林珊送的新衬衫,站在展厅入口,看着第一批观众走进来,心里满是紧张和期待。
“您看这门铁炮,”郑海峰正在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讲解,“这是我们在苏门答腊海域的战座船遗址发现的,炮身上刻着‘永乐七年工部造’,和《西洋记》里‘战座船携铳八门,每门重三百斤’的记载完全一致。”
老专家凑近展柜,仔细看着铁炮上的刻字,眼里满是惊叹:“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完整的战座船铁炮!你们的发现,填补了郑和船队武器配置研究的空白啊!”
程远走到互动区,看到一群孩子正围着水船的淡水净化设备VR体验机。一个小男孩戴着VR眼镜,兴奋地喊道:“我看到船员叔叔在过滤海水了!他们用木炭桶除味,好厉害!”
孩子的妈妈笑着说:“以前带他看历史展览,他总觉得无聊。这次你们这个互动体验太有意思了,他居然主动问我郑和下西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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