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
何其妄语。
钱公公心头讶然,只是想到陈安过往给他带来的惊喜,遂又升起几分期待。
拿起书册,简单翻阅。
片刻后,面露讶然之色。
此书包罗万象,却不类寻常士大夫之言,而是着手于世俗巧技。
涉及良种选育、栽培灌溉、矿物冶炼、印刷造纸......
“那活字印刷之术,当真可以在短时间内刊印书籍?”
“一试便知。”
陈安把玩杯盏,神情平淡。
钱公公低头翻阅,脸上神情不断变化。
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
这本书若是被别人看到,心胸狭隘的会将其据为己有,暗暗使用,借此敛财。
心怀天下的,则是会竭力推广,争取利国利民。
可他不一样,他是太监。
其所有权势的来源,有且只有一个——
天子!
故而,对于他们而言什么家国大义都是虚的,只有把官家伺候好了,才是唯一。
自打昨年年关之前道藏定本,官家时时催促匠造局那边早日刊印。
可而今时间已经过去小半年之久,进度方才到哪?
钱公公不久前才特意去查看一番,不过将将完成了三分之一罢了。
成书之日,遥遥无期。
可现在有了这活字印刷之术,原本靡费大量人力物力的雕版就可以彻底丢掉。
光从效率上来说,何止能提高一倍?
“妙极!”
钱公公将书册一合死死攥在手心里。
看向陈安,目光炯炯。
“先生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一鸣惊人。”
“不过,咱家很好奇,这些技艺奇妙,绝非一日可成,全是先生一人之力?”
上次借瘦金体之功,在官家面前举荐这小子。
其却表现的无欲无求,不恋权势。
本以为他修道入迷,一心只想闲云野鹤,不愿跳入红尘浊世。
眼下来看,貌似也并非如此。
写如此一本书,又岂是一日之功?
不求权势,那就是求名!
“不敢居功,这般技艺古来皆有,只是埋藏于故旧纸堆,在下不过将其重新整理出来而已。”
“本想着过些时日于各地发售,眼下......”
缓缓摇头,陈安面带难色。
“哼,区区一个通议大夫罢了,还遮不了汴梁的天。”
钱公公当即神色一敛,温和面容上涌出几分彻骨寒光。
“先生放心,此事的话,咱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黼一介小官,丝毫不被他放在眼中。
以其现在的权势,都无需自己出手。
稍微示意一下,自有数不尽的干儿、干孙动手。
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其罪状搜集的完完整整、丝毫不差。
只是光料理其一人,似乎显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毕竟若是刊印道藏的事情办好了,自家又能在官家面前大大地涨一次脸,地位必将更为稳固。
不说同那位大太监童贯,以及官家心腹周公公争个高低。
可做这两人之下第一人,却是不难。
钱公公略一沉吟,便道:
“既然先生不愿在朝中任职,只求清净。”
“那咱家此番,或许能为你再争取提一提那道阶。”
大周崇道,当今官家尤甚。
那十二等道阶的划分,便是其带着诸多道人一手开创。
完全可以说是科举之外的另一条晋升之路,将其称之为“终南捷径”,也毫不为过。
虽然道阶并无什么实权。
可一旦能位列上三等,便已然可以时常见到官家,为其讲解道典,谈玄论道。
这般殊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世上正经的读书人,大多对此嗤之以鼻,心里看不起。
可对于一心想要求个安稳,不想卷入朝堂争斗的陈安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毕竟,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层保护。
要事说完,两人又恢复了常态,品茗闲谈。
“没了宫里的差事,入不得大内。却也不知,那位小春子近来可还安好?”
陈安放下手中茶杯,随口一问。
“劳烦先生挂念,那小子眼下还算安然。”
钱公公放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先生觉得,我若是将这匠造局刊印书籍的监督之事,交由他来做,可行?”
“我不大懂宫里的规矩,公公自行决定便可。”
钱公公闻言,笑了。
也再不谈此事,只说些朝廷近来的趣事,谈天说地。
自有一旁侍从端上时令的蔬菜瓜果,解热饮子。
天高气爽,好不快活。
......
当晚。
皇宫,夜香司。
钱公公一身紫衣,拂尘搭在左臂,视线淡淡往下。
身前地面,此刻正跪着一个身形消瘦,似有些激动到微微颤抖的身影。
“往后,你便是咱家的干儿子了。”
“跟着咱家,好生做事。”
小春子闻言,深吸一口气。
半年苦差,不知多少夜晚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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