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已有了决断,陈安便也不再耽搁。
他于静室中枯坐三日,将一身翻涌的思绪尽数平复,心神复归空明。
待到第四日清晨,方才推门而出。
桃园中,金灵正被林朝英与悟空簇拥着,叽叽喳喳地听着那小丫头讲述山庄里的种种趣事,不时发出阵阵新奇的轻呼。
陈安见状,淡然一笑,未曾上前惊扰。
他独自一人,悄然出了山庄,往汴梁城中行去。
......
北伐战事虽紧,可汴梁城中并不受影响。
新政推行之下,市井间多了几分往昔不曾有的活力。
陈安步履从容,穿过几条熟悉的街巷,最终在东观那座略显陈旧的藏书楼前停下了脚步。
此地,曾是他入此世的安身立命之所,亦是他抄经得法、窥见修行门径的起点。
推门而入,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陈旧纸张与书墨气息扑面而来。
一如往昔,未曾有半分改变。
书架间,几名老吏正埋首于故纸堆中,潜心修补着残破的典籍。
见到许久不见的陈安到来,眼里闪过一抹讶然。
随后纷纷起身行礼,神情间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
“陈尹。”
“诸位辛苦。”
陈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片他曾日夜驻足之地,眸光温和。
此地依旧清幽,不染尘嚣。
只是比起往日的冷清,如今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不少因战乱而流离的文人学者,被林冲安排在此处,整理那些自金人手中夺回的残破典籍。
陈安缓步穿过庭院,行至那座熟悉的藏书楼前。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踩着木梯,稳稳地将一卷古籍归于高处书架。
“黄公,许久不见,清健如昔。”
陈安上前,轻声开口。
老者闻声,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来。
见到是陈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讶然,随即便化作了然的笑意。
“是处玄啊...你这‘东观尹’倒是当得清闲,神龙见首不见尾。”
黄殇自木梯上缓缓走下,掸了掸衣衫上的微尘。
“怎么,此行是来道别的?”
“黄公慧眼。”
陈安微微颔首,亦不隐瞒。
“贫道志不在此,如今大局已定,也该是时候离去了。”
黄殇闻言,倒也并不意外,只是轻叹一声:
“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你所开创的新学、格物,皆是利在千秋之事,如今这般抽身而去,倒是可惜了。”
陈安淡然一笑:
“新芽已生,自有后来者将其发扬光大。”
“晚辈此来,一是与黄公道别,二来也是想问问黄公日后打算。”
他顿了顿,温声说道:
“山庄在江南兴办了几处书局与学堂,若黄公有意,晚辈愿扫榻相迎,奉为上宾。”
黄殇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轻抚着身旁那排冰冷的书架,眸光里满是眷恋。
“不必了。”
老者声音平淡,却也带着几分执拗。
“老夫这一辈子,所求不多,唯好与这些故纸堆为伴。”
“如今能在这藏书楼中,修补残卷,为后世多留几分文脉,已是心满意足。”
“人老了,便也不想再挪窝了...便守着这里的书卷终老,倒也不错。”
“更何况,你走了,你那长生门、山庄也能随你一起离开?老夫留下,也能替你看顾一二。”
陈安见状,徐徐颔首。
人各有志,求仁得仁。
他对着这位皓首穷经的老者,深深一拜。
“黄公高义,晚辈佩服。”
“去吧。”
黄殇摆了摆手,复又转身矫健的爬上了木梯,继续着他那未完的归档。
得授符箓,修行新法。
这位甲子高龄的老人,似乎开出了第二春。
一身玄光暗隐,却又浩荡如海,风平浪静。
陈安静立片刻,迈步转身,悄然离去。
一如当年悄然而来。
......
安排好唯唯一差事,辞别了故。
陈安便重返安竹山庄,静候佳音。
时光流转,寒来暑往。
汴梁城中的新政在林冲的铁腕下,有条不紊地推行。
而北方的战局,亦是捷报频传。
转眼间,便已是建炎三年,春。
金人本以为,能仗着北地那滴水成冰的严寒,阻拦周军北伐的攻势,以图喘息之机。
可他们终究是小觑了如今这支大周新军的战力。
大周各地工坊中所产的加厚棉服、烈酒、以及特制的防冻膏药,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将士们非但未受严寒所阻,反倒是士气高昂。
反观金人,仓促收拢辽人土地,民心不合。
如今又失了天时,那看似坚固的防线,在周军火炮的轰鸣下,一触即溃。
岳飞用兵如神,亲率轻骑,顶着风雪奔袭千里,奇袭黄龙府,焚其粮草断其后路。
林冲更是沉稳如山,步步为营,收复失地,安抚百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